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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白醍醐灌顶,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对啊,长生教一个南疆势力,根本不可能这么精准的找出长安城里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没有户籍册,谁也做不到!
“你的意思是,京兆府里面,有长生教的人?”
“不一定是京兆府,还有可能更糟!”李心安说道,“长安城的人口户籍不仅仅在京兆府,礼部那里也有一部分。”
“礼部……”慕容白怔了怔,叹道:
“若长生教真的在礼部有人,我们就没办法了,六部之一不是我们这种身份能插手的。即使是李俶殿下,恐怕也不能干涉。”
“礼部尚书翟运亭现在还不是朝中任何一派的人,李俶殿下一直想把他拉拢到太子党,就算他能插手礼部,殿下也不会去做。”
“或许是我们多疑了,长生教一个南疆邪教,怎么可能把手伸到礼部里面去?也许他们也仅仅是在京兆府里面有眼线。”慕容白说道。
“甚至可能京兆府个礼部都有他们的眼线!”李心安冷冷的道,“这种事情不能马虎,既然决定要对付他们,那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然不仅挫败不了他们,连我们自己都会搭进去。”
“白木头你出身慕容山庄,所以看不起那些邪教。但你要知道,越是邪教,越是能蛊惑人心。把手伸到礼部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当年太宗皇帝何等英明神武,最终不也是被方士所惑,一心寻求长生吗?长生教,长生蛊!这对朝堂上那些王公大臣而言,是多大的诱惑!”
慕容白白皙的脸颊一红,说道:“是我欠考虑了。”
“为今之计,只能去找殿下了。”李心安叹道:
“不管长生教的人在京兆府还是礼部,亦或是二者都有,能接触到长安城人口户籍的,地位肯定都不低,能查这件事的只有殿下。”
“我去找殿下,白木头,你去一趟京兆府,找到全大哥,问他能不能带出长安近十二年来的新生儿名册。”
“好!”慕容白点头道。
李心安向尤桑行礼告辞,与慕容白一起离开,两人在朱雀大街分别。
日至正午,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李心安提着剑穿梭在人群中,心里心乱如麻。
他向皇孙府的方向走着,面前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身边十分拥挤,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迎面走来,李心安避之不及,和他撞在了一起。
“抱歉。”李心安道歉道。
那名头戴斗笠的人却是一言不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赶路离开了。
李心安回头瞥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奇怪,大白天的戴个斗笠干什么,真是个怪人……
他继续赶路,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再也静不下来,好似有一个虫子在他的心窝里钻啊钻,钻啊钻……
刚刚他撞到的那个人实在是不对劲。
但是李心安也说不上他哪里不对劲,他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两天查长生教精神有些错乱了,不能因为人家大白天戴个斗笠就怀疑一个老百姓啊……
李心安骤然停下脚步,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双瞳猛然收缩。
他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刚才自己撞到他时,那人低着的头抬起来看了自己一眼,虽然他又很快的低下了头,但是就是那短短一瞬,一个东西映入了李心安的眼帘。
在斗笠之下,在那人的额上,有一只小黑虫。
那是灭口宋远峰和那两个副门主的白纹隐虫!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原来你在这儿!”李心安转过身向那人追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可不能就这么让你跑了!”
李心安加快脚步,几乎是在人群里纵起轻功,追逐着那个头戴斗笠的人的影子。
他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着,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所过之处引来一片骂声,但李心安连句道歉的话也无暇去说了,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目标,追到那个人!
那个他最开始的目标。
慢慢的,那个头戴斗笠的人的身影出现在李心安的视线里——他正离开朱雀大街,转进一条小巷。
李心安心中大急,逆着人流冲了过去。来到那条小巷口,向内望去时,那个头戴斗笠人的身影又恰好消失在一个街口。
他没办法,只得顺着追了过去,但好像怎么也追不到。每当他重新看到那人的身影时,他又恰好消失,时机把握的极好,不快一分,不慢一分。
若是平常,聪慧如李心安一定会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但现在的他早已被冲动冲昏了头脑。他现在只想尽快抓到那人,把这件事情了结,然后去求李俶,让他带兵赶紧灭了长生教,不能再让孩子遭他们的毒手了!
李心安就这么被那个头戴斗笠人带的七拐八拐,直到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那人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一个街边小屋,李心安茫然的看着四周,他不知道这里是那座坊市,他从来没见过这里。
但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那个人好不容易不再移动,时间紧迫,他要尽快擒下他。
李心安抽出“白虹”,缓缓向那座小屋走去。这座坊市的街上静悄悄的,大白天居然没什么人,这倒是给李心安动手提供了一个便利的条件,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
他凑到门边,深吸一口气后,一剑斩出。
一道白色流光闪过,将木门劈成了两半。李心安纵身跳进屋子里,还没有看清屋子里的景象,一张大网就从梁上向他撒了过来。
门外响起踏踏的脚步声,一群持着明晃晃钢刀的衙役冲了进来。为首一人恶狠狠的说道:
“光天化日持械闯入他人家中,意图伤人,给我带走!”
李心安一脸惊讶,看着周围,尽是京兆府的衙役,而那个头戴兜里的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李心安茫然不解,两名衙役走上前夺下他手里的“白虹”,绑住了他的双手。
这是京兆府的衙役,官家的人,李心安自然不能动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亲眼看着那个男人走进了这件屋子,现在却没了踪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追踪的是那个男人,却又会在这里看到京兆府的衙役,时间是那么恰好;他不明白,这些衙役是从哪里出现的,房梁上的那张网又是哪里来的!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被抓。
外面早有人在接应,衙役粗暴的把他推出了门。
……
朱雀大街,羊肉铺子。
张权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
长生教的事情堂主完全没有让自己参与的意思,那天堂主取完蛊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看好地下那个婆娘。
张权对此很是不满,看管一个女人而已,堂里这么多人谁不能干。自己从虎堂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一件大事还没做过呢,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称作是轰动全长安的大案子,堂主却要把自己排在外面,这是什么意思嘛!
他爬在桌子上,慢慢的有些困意,一股疲倦袭来,张权忍不住埋下头,想要睡过去。
耳边似乎有些嘈杂,那倒不是街上的嘈杂,而是屋子里的。
张权天生就有一个能力,他能分辨出常人听不到的声音,而对于近在耳边的声音,不管多大,他想不听,就能听不到。
他竖起耳朵,屋子里传来一阵微弱的磕碰声,一个茶壶掉在了地上,碎裂成一地的碎片。
这些声音若不可闻,但在张权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他脸色苍白起来,这里面传来的分明不是一个好讯号。
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屋子里再没了声音。
张权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向着房门走去。
他悄无声息的贴在门上,轻轻打开一个门缝,向里面看去。
随后他的身子僵住了。
屋子里原本有三名血衣堂的探子,都是他店里的伙计。而现在,他们一个躺在地上,一个爬在桌上,还有一个,被折断的椅子腿扎进了脑袋。
张权颤抖着走过去,跪在地上,无力的推着死去的三个人,不知所措。
“王哥……刘哥……陈哥……你们三个狗日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权哽咽着道:“陈四,你个狗日的,你前两天不是还想跟堂主说说,想谋个媳妇吗?你为了刘老汉家的那个丫头,还借了我一两银子没还呢,你怎么就死了啊……”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碰在那个椅子腿上,他的力气不大,但只是刚一触碰,伤口处就流出一大片鲜红的血液。
“这是哪个天杀的做的啊!我们虽然是杀手,可还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张权哭的撕心裂肺,只觉一股郁气涌上心头,哇的一口,一滩黑色脓血喷在地上。
外面几个伙计也发现了屋里的不对劲,纷纷跑了进来,看着屋里的惨像,几个大汉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们关上门,把张权拉起来,说道:“事已至此,还是先禀告堂主吧,把三位兄弟好生安葬了。”
“不,尸体不能动。”张权失神道,“关店,拿石灰来,堂主来之前,不开门了。”
几名血衣堂暗探对此没有异议,如令执行。他们从后院拿来了石灰,悲悯的把石灰洒在死去三人的尸体上。
张权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撒石灰。一人走到爬在桌子上的那具尸体旁,随手扬起一把石灰撒在了他的头上,张权却突然听到一声叫声。
声音很刺耳,像极了虫子的哀鸣。
他快步冲了过去,伸手瘫探在那具尸体的头发里,随后脸色骤变,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小飞虫。
“这是……蛊……”
张权面若死灰。
……
慕容白从京兆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没有了李心安的关系,他想见全万仇实在是困难。本来他想着要不要给门前的衙役送点银子,但转念一想,看看他们的嘴脸,银子给了他们肯定会被拿去挥霍,还不如留着施舍给街边的乞儿。
慕容白于是在外面干等着,那个说要进去给他通报的衙役一直站着不动,慕容白灼灼的盯着他,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的看了半晌。
或许是是在承受不了慕容白那满是森然剑意的眼神,衙役终究是进去通报了。全万仇风风火火的走出来,把慕容白带进了京兆府。
“慕容公子是来看案宗的。”全万仇以为还是昨天的事情没有办完。
“这倒不是,全前辈,晚辈此次前来是有别的事情。”慕容白说道,随即说明了此次的来意。
慕容白说完后,全万仇浑身一震,冷声道:“京兆府里面有长生教的人?”
“这也只是猜测,但就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慕容白说道,“能接触到人口户籍的人地位想必不会低,应该是全前辈平常都能接触到的人。所以我想请全前辈仔细留意,京兆府中是否有可疑之人。”
“我看这里面全是可疑之人!”全万仇翁声道,“这一帮子人尸位素餐,真是越来越不干正事了。刚才不久前他们才抓进来一个人,说是光天化日持械破门意图伤人,你别看说的好像他们办了一件好事,我告诉你,这是他们这两个月来唯一做的一件事!”
慕容白叹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种风气,自朝堂,自圣人始啊……”
“嘘,噤声。”全万仇低声道,“不说这个,户籍的事情没问题,这个钱世昌没定过规章,今晚放班后我就带给你。”
“如此,便多谢全前辈了!”慕容白深作一揖。
他告诉了全万仇尤桑尼娜的住址,随即离开了京兆府。看着橘红色的天空,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仔细想想,自从自己来到长安,见到李心安之后,自己的每一个行动都是他规划的,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于听从他的话,跟随他行动。
这太奇怪了……慕容白苦笑着摇摇头,自己是堂堂武林少盟主,怎么开始依赖起一个杀手头子了,我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他的手下了?
慕容白神色怪异,动身返回通济坊。
在他踏进那条街道,经过李心安的客栈,走向尤桑尼娜的住所之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少年张皇的声音:
“慕容公子!”
慕容白抬起头,只见张权从客栈三楼李心安的房间一跃而下,跳到他身边,一脸焦急的道:
“慕容公子你见到堂主了没有?我找他,可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别急,你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慕容白安慰道。
张权如此惊慌失措,想必是血衣堂出了大事。
少年的话里已经带了哭音:“我们被人袭击了,死了三个兄弟,对方是个蛊师。”
慕容白浑身一震,骇然道:
“又是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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