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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所有的景象都化作了黑白,只有那刺目的鲜血自萧逸宸眼底溢出来。
一股空前绝后的恐惧捏紧了他心脏,他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宝……”
砰然的一声,豁然踢开的门,打断了他的话。
黄提举领着一干逻卒。
望哨的方官被俩逻卒揸在后头,她隔着乌泱泱的人头遥望向萧逸宸,“主子……”
黄提举却往旁一迈,剌剌的挡住了方官的脸,唯用一双凉阴阴的眼看着萧逸宸。
萧逸宸的眼却更冷,“是你?”
黄提举笑,“萧指挥使言重了,我哪敢啊!”
这话匝地,黄提举眼一乜,乜向身后一干的逻卒,便扬了声调,“萧指挥使蓄意毒害永乐帝姬,快给我把他揸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为首的几人潮水一般涌上来,其中一只手迅如闪电,鹰爪似的直往萧逸宸胳膊擒拿。
萧逸宸一手搂住沈南宝,另一手横劈而出,直直砸向来人的脖颈。
那人被这暴烈一击,登时脖儿一歪,直挺挺砸在地上,激荡起剧烈的尘灰,一室如雾。
其余人见状不由胆怯,但只一瞬便又如狼似虎的扑向前。
萧逸宸故技重施,依然拿手横劈。
其中一蝌蚪式小眼睛的人早有预料,腰一扭,左握拳直砸向萧逸宸的胳膊,右手却笔直射向萧逸宸的大臂,五指如铁钩狠狠剜住萧逸宸的肩胛骨。
萧逸宸哂然,“南拳被你学成这样花把势还敢拿出来现眼子!”
说罢,左脚一横作支撑,右脚却暴怒而起,直挺挺踹向蝌蚪眼的下颚。
蝌蚪眼避闪不及,被踢了个眼冒金星,仰面朝天直呕鲜血。
另一人见状猛扑上来,萧逸宸顺势手屈成爪,鸟喙式的直戳向来人面门。
来人惨叫一声,瞬间捂住眼急急后退。
萧逸宸不贪功,当即蹲下来,脚上一记横扫,扫得几人纷纷摔倒。
战场外的黄提举旁观着这一切,眯缝了眼哂然,“萧指挥使功夫造诣自然不是这些逻卒能比拟的,不过,萧指挥使你确定你还要再反抗么?你且好生掂量掂量,你目下多反抗一分,永乐帝姬的毒便更深重一分。”
萧逸宸心头重重一拽,他看向卧在怀里苍白如雪的沈南宝,手紧了紧,直把她往自己怀里埋,嘴却是冷冷一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靠的是谁,那人会情愿她好?定是巴不得叫她死。”
黄提举闲闲点了点头,“倒没错,不过……萧指挥使,你目下有得选么?或者说,等你杀出重围,找到医馆,她——”
黄提举一双眼射向沈南宝,“还能活么?”
轻飘飘的一声,游丝似的线进萧逸宸心里,一拉一拽的疼。
黄提举却又笑了,“不过,萧指挥使也请放心,永乐帝姬什么人呐,官家而今最宠爱的便是她,她要是不治好,官家哪里敢就此罢休的,指不定到时候把咱的老底儿也揭得一丁点不剩。”
萧逸宸恍惚被他说动了,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最好如此。”
说完,他便颓然了两肩,咬紧了牙将沈南宝送了出去,“治好她。”
黄提举眉梢微扬,头却‘石点头’似的,极有分量的一点头,“当然,萧指挥使放心,”
撂下这话,黄提举下颏儿又一抬,冲着身后的逻卒直喝,“还愣着干甚么!将萧指挥使给我揸住了。”
逻卒蛮横,但面对萧逸宸时免不了轻柔几分。
毕竟萧逸宸‘罗刹娑’的威名在外,谁听着心尖都要震上三震,更遑论面对了。
也因而,萧逸宸迈出宣佑门时依然是丰神俊朗的模样,只是在他看见甬道里鹄立的宁王时,脸陡然黑了。
宁王视线却不在他身上,而是在沈南宝的脸上,“往日多么俏生生的一张脸哩,瞧瞧而今……”
悠长的一声啧。
啧得萧逸宸脸上积云阴霾一般,黑压压的,“多亏了您。”
宫里人多眼杂,保不齐一个瘸嘴,明个儿就能把你老底揭穿到官家跟前,宁王因而只笑,“是多亏了您!本来我合该幽禁在府的,谁料你对官家的判决不满,也对官家从前错判怨恨,才造就我早早的从府上出来。”
又兀自自‘哦’了声,“你也该感谢张枢密使,要不是他报信,我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哪里能晓得你叛逆的心呐!”
话说到这里,萧逸宸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下套,“你们早晓得我会上呈当年缫丝税案一事了?”
宁王不搭碴,也不管萧逸宸怎么搓牙花儿,只扬了扬下颏儿,眯缝了眼看萧逸宸被一干逻卒扽下去。
剩下两个托着沈南宝的逻卒,还有黄提举,“还请宁王,永乐帝姬……”
宁王嘴角的笑意一霎收刹,“官家有令,将永乐帝姬送回凤阳宫,好生医治,也要好生彻查萧逸宸下的什么毒。”
……
沈南宝这一晕,晕了足足一天一夜。
却急得翰林医官院的所有疾医寸步不离守在床前,不是把脉望闻,便是施针拣药。
就是官家也隔着屏风守在外面,但看着一次又一次药端进去、送出来,一张脸沉了又沉,终于没忍住了,拂袖将桌上的瓷器扫了干净。
“一个二个都是吃干饭的么!这么久了还没治好!”
满地的碎瓷,就着烛火,水似的盈盈潋滟着光。
却看得在场所有人身形一震,齐齐跪倒下来,“官家息怒。”
声音如擂鼓,如雷鸣,落在沈南宝耳里,针一样刺疼,她不禁蹙了眉,睁开眼。
辉煌烛火映进眼,眼前站着个人,那人临在窗边,雾一样的月光下,像搁久的柿子,烂成一滩水、一团泡影。
沈南宝不由唤,“萧……逸宸。”
轻若游丝的声儿,听得一旁伺候的风月蓦地转头,登然嚎啕大哭,“帝姬,您醒了!”
这一嚎,嚎得外头一刹那的寂静,但很快,无数的脚步响起来。
官家靠坐在她窗前,容长的脸有着劫后余生式的欣喜,“永乐,你醒了?”
沈南宝却没看他,只是把视线定定凝在窗前,微一翣眼,那人如烟灭如尘挥一霎没了踪影,晕倒前的回忆却如潮水一样涌上来。
沈南宝心头骤紧,“萧逸宸……”
声音很轻,官家却听得很清楚,也因而刚刚还捎搭着喜悦的脸冷掉了下来,不过他还是拿手招了招,示意疾医上来把脉。
万疾医上前,朝官家肃了肃。
官家不耐烦地打断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整这些虚礼!快点把脉。”
万疾医这才伸手覆上沈南宝的脉搏。
屋内因而有很寂静的一刹那,等到万疾医收回了手,所有人才敢呼吸,接二连三喘起了气。
万疾医便在这些急急的声气里道:“回官家的话,狼毒已经拔除了,剩下的便是再好好将养,应当不出半月就能调息好?”
床上的沈南宝却皱了眉,“狼……毒?”
官家这时才转过了眼,看向她,“是的,狼毒,萧逸宸心里怨恨我惩罚不公,也怨恨我当初害死了萧弼,遂心携报复,想毒害了你,不止如此,当初也是他拿这毒害得你嬢嬢,也妄图拿着诬陷你,为的就是想叫我尝一尝这妻离子散的痛!”
“怎么可能……”
沈南宝扎挣着想起。
官家却一把将她按回了床,并顺势起身,“你才醒,方才疾医也说了,你需得静养,我便不打扰了。”
不待沈南宝说什么,他挑了两个疾医和风月绿葵留下侍奉,其它人等便都打发退下了。
刚刚还人挤人的一室,这下空荡荡的只剩下风了。
两个疾医见机说要去写药方,讪笑着绕出了屏风。
沈南宝则看向面面相觑的绿葵和风月,急急问:“萧逸宸呢?他怎么样了?”
绿葵和风月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沈南宝耐不住了,“你们遮着掩着作什么?是想把我急死么?”
绿葵这时才道:“帝姬,您现下还没好,不能听这些受刺激……”
“我已然受刺激了!”
沈南宝急得满脸通红,“他到底怎么了?”
风月见她这样,忙忙去抚她的胸口顺气,“帝姬您别急,您现在急不得,奴婢告诉您,萧指挥使他……他因蓄意谋害皇室,被揸入了皇城司,现下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四个字恍若巨石,砸得沈南宝一张脸霎然没了血色,“怎么会……到底是哪里不对……怎么……”
像是醒过味来,沈南宝悚然惊觉,“方官呢?”
风月嗫嗫着,“方官也被押进了皇城司,说是萧逸宸埋在帝姬您身边的眼线,是萧逸宸借方官的手下的毒。”
事情来得太快,简直叫人应接不暇。
沈南宝听得头晕,身形更晃了晃,但她无所觉般撂了被子就要下床,“爹爹还没走远,我得去跟他说,不是这样的,萧逸宸绝不可能害我!”
然而还没走出一步,身子就软倒了下来。
绿葵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帝姬,您别急……”
这怎么能不急!
她再多耽搁一分,萧逸宸在皇城司不知道要受多少的刑。
想起之前在皇城司被针挑舌的疼,沈南宝心头捏紧似的疼,“我昏了有多久?他进皇城司又多久?我再不跟爹爹说,是不是明儿就要把他就地正法了?”
“那你觉得你去找爹爹,爹爹就会听你的把萧逸宸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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