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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璨大摇大摆地走到那位呆立在街道旁,丝毫不敢妄动的金丹阵师身前。
此时,这位地仙四周的人群如潮水般迅速散去,独留她一人站在原地,不敢妄动,因为她已被那头蛟龙死死盯住,稍有动作,便是死路一条。
顾璨双手笼在袖中,绕着这位看似寻常妇人的金丹修士缓缓转了一圈,最终站在她的面前,仰头长叹一声,惋惜道。
“唉,大婶,你容貌实在是太过普通,不符合我的审美,否则还能做个开襟小娘,逃过一劫!”
金丹境妇人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肝胆皆颤,哀求道。
“顾璨,求你饶我一命!从今往后,我愿为你效力!”
顾璨微笑着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心中权衡利弊,考虑要不要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嗝!”
小泥鳅再去了帷帽,突然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连忙捂住嘴巴。
顾璨转过头,狠狠瞪了它一眼,随后再次转回来对一旁的师兄秦傕说道。
“三师兄,你给这位大婶说说,我之前告诉整座书简湖的规矩是什么?”
早年在青峡岛上,刺杀和偷袭顾璨的事件屡见不鲜,但青峡岛上有着元婴境的截江真君,还有一头实力更恐怖的蛟龙,刺杀顾璨成功的几率太小了,这就导致不论是书简湖的仇家,还是看不惯顾璨作风而聘请杀手的野修,都无人再愿意花钱或拼命去青峡岛刺杀顾璨,开始选择在岛外进行埋伏刺杀,对此顾璨向整座书简湖的所有事势力宣布了一个规矩。
秦傕斜眼瞥了那妇人一眼,脸上露出了残忍阴冷的笑容,阴森森的说道。
“在青峡岛外的一切刺杀和挑衅,第一次出手的贵客,我们只杀一人。第二次,除了动手的,再搭上一条至亲的性命,成双成对。第三次,有家有室的,就杀全家;没有亲人的,就杀幕后主使的全家;若是幕后人也是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那便杀他最亲近的朋友。总之,去阎王殿报到的路,不能走得太寂寞。”
顾璨满意的笑了笑,低头俯视着跪倒在地的绝望金丹境妇人,举起了右手,竖起了三根手指,笑嘻嘻的说道。
“白白送死,何苦来哉。修士报仇,百年不晚。不过你们其实说得对,百年之后,你们哪还敢来触霉头?你们三个,太不中用了。记得前年在青峡岛上,有个刺客,本事不大,点子却挺正,竟然蹲在茅厕里给我来了一剑,真是个天才,若不是小泥鳅下嘴太快,我还真舍不得杀他!”
顾璨另一只手始终缩在袖子里,高高举起那三根手指,目光变得冰冷至极,残忍阴森,冷声道。
“在你之前,青峡岛外刺杀已经有过三次了。上次我跟那个家伙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不管在哪里,都要团团圆圆。第一次,谁杀我我就杀谁;第二次,再杀个至亲;第三次,杀他全家。现在是第四次了,该怎么说来着?”
秦傕咽了口唾沫,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注视着金丹境妇人,小声提醒道。
“应该诛九族。”
顾璨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双眼中闪烁着阴冷的杀机,煞气之重,让人胆寒。
“对,就是这么个说法。”
话音一落,顾璨收回了手指,双手笼袖,微微弯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位金丹境的妇人,云淡风轻的说道。
“诛九族而已,你不用怕,这可是大团圆。哪怕是逢年过节,你们应该都没凑这么齐吧!”
就在此时,从不远处的街道旁屋檐下,走出了一位白衣少年,腰间挂着一个银白色的养剑葫,身后背着一柄长剑,脚步坚定,缓缓走向了顾璨。
秦傕惊觉,立马转过身来,眯起了双眼,杀气腾腾,就要出手。
顾璨也随之转过身,看到这道熟悉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连忙阻拦道。
“住手,放他过来。”
秦傕犹豫了一下,不敢违背顾璨的命令,侧身让出了道路。
陈平安走到一袭蟒袍的顾璨面前,他身旁的小泥鳅突然向后退了一步,顾璨眉头微皱,刚要开口,陈平安就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厉声道。
“你再说一遍?”
秦傕见状张大嘴巴,目瞪口呆,街道上的人群一片哗然,连忙向后躲去,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白衣少年,担心被溅上一身血。
陈平安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反应,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了顾璨脸上,声音颤抖的呵斥道。
“顾璨!你再说一遍!”
顾璨歪着脑袋,脸颊红肿,扭头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眼中出乎预料的没有怒意和杀意,反而是笑了起来。
“哈哈,陈平安,你来了!”
顾璨一身墨青色蟒袍,乃是小泥鳅晋升元婴境遗蜕所制,他双手在袖中抽出,张开了手臂,高兴的原地蹦跳,对陈平安的到来显得无比高兴。
“陈平安,你个儿咋长的这么高了啊?我还想着咱俩见面后,我能跟你一样高了呢!!”
陈平安默不作声,他心中涌现出了无数的念头,顾璨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凶残阴狠,动辄取人性命,杀人全家,灭人九族,这样的行径与魔头何异?这还是那个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冒着两个鼻涕泡的弟弟吗,如此的陌生,如此迥异,让他都不敢认了。
顾璨见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挠了挠头,他似乎明白陈平安为何不说话了,应该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做法,行为,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了。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一股尴尬奇怪的气息笼罩了整个街道,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觑着那桀骜乖戾的顾璨,生怕他一怒之下,殃及池鱼,迁怒无辜。
陈平安似乎也察觉到了众人的异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干涩,问道。
“婶婶可还好?”
“好,好,好着呢!”
顾璨脸上笑容再次变得灿烂了起来,连连点头,他生怕自己回答晚了,陈平安就不再理会自己了。
“我想去看看婶婶,可否?”
“这有啥不可以的,我娘亲也经常念叨你呢,陈平安,你咋变得这么见外了?”
顾璨有些委屈,这一次的见面让他感到了陈平安的疏远,他可是一直都将陈平安当成自己的亲哥哥的,兄弟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陈平安微微点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向了顾璨身后的一大群人,阵仗庞大,思索了一下,说道。
“我在渡口等着你,你先去跟朋友吃完蟹,再带我去青峡岛。”
“还吃什么螃蟹,那玩意还不如咱们在小镇上吃的炸螃蟹香,没啥意思,我让他们散了就是!”
“走走走,我现在就带你回青峡岛,我娘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顾璨上前一把抓住了陈平安的袖子,扯着他向渡口而去,根本就没有理会身后的少城主范彦,他只不过是一个酒肉朋友,哪里比得上陈平安重要。
顾璨对着小泥鳅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带上地上跪着的那位金丹境妇人,算她运气好,若不是碰到陈平安,九族必然地下团聚,平日里过年都凑不了这么齐。
一路上,陈平安心不在焉,沉浸在自己的事情当中,没有理会顾璨,但也没有怒火朝天,让顾璨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对陈平安的性子很是了解,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陈平安生厌,刚刚打的那两个耳光就是明证。
顾璨最怕的是陈平安一言不发,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后,直接转身就走。若是如此,这辈子怕是形同陌路了,再相见也不再是朋友兄弟,甚至一辈子都不再相见了。
登船时,小泥鳅带着那位金丹妇人一起跟在后边,顾璨看了一眼陈平安,小心翼翼问道。
“陈平安,要不然我把这个刺客放了,今儿咱俩久别重逢,我心情好,就算是放了她没关系的。”
陈平安脚步微顿,但并未停下身形,继续向前走去,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和失望,顾璨到现在还不知道陈平安因何打了他两个耳光。
顾璨脸上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挠了挠脑袋,鼻子习惯性的抽动了几下,他不明白自己都愿意放了这位妇人,陈平安为何还生气,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顾璨转头,双手笼袖,脚步不停,左右歪了歪脖子,目光阴冷无比的盯着那位金丹境妇人,都因为这个该死的婆娘,偏偏要今日刺杀自己,才害的自己惹陈平安生气了,罪该万死,诛九族都不足以赎其罪!
陈平安站在船头之上,负手而立,独自眺望远方的湖面,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顾璨心中有些委屈,想要靠近陈平安,但感受到陈平安的对自己的冷漠,就只能乖乖的站在几步之外,不敢与其并肩而立。
那位刺杀的金丹境妇人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线生机,一头跪在了陈平安的面前,砰砰磕头,央求道。
“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知道你是慈悲心肠的活菩萨,求求你与顾璨说一声,放了我这一次!只要不杀我,我愿意当牛做马,为你造牌坊,建祠庙,每日磕头敬香!”
小泥鳅竖着的金色的眼眸微微转动,闪过冰冷的寒芒,五指如钩,蠢蠢欲动,想要将这位金丹境刺客的心脏掏出来。
顾璨闻言气笑了,目光隐秘的扫过了小泥鳅,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乱来,任由这位刺客磕头求饶。
陈平安手指微微颤抖,摘下了腰间银白色的养剑葫芦,仰头饮了一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没有理会求饶的妇人,转头看向了桀骜乖戾的顾璨,沉声问道。
“为什么不能只杀她?”
“只杀她不管用,在书简湖喜欢找死的人太多了,陈平安你可能不知道,在咱们这座无法无天的书简湖,若是谁杀我,我只杀谁,那可就真是天大的菩萨心肠了,会让那好几万山泽野修,还有那些依附各个岛主的湖边城池的所有人都瞧不起,看笑话的。”
顾璨年少的脸上露出了深沉之色,有着不属于自己这个年龄的成熟,十分认真的回答着陈平安的问题。他担心陈平安不信,转头看向了小泥鳅示意为她自己作证。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有没有骗陈平安?”
小泥鳅虽然在书简湖无法无天,凶恶恐怖,但是不知为何面对陈平安却十分乖巧,怯生生的点了点头,表示顾璨没有撒谎。
金丹境的妇人听到陈平安的话,瞬间浑身发凉,她能够修行到如此境界,如何不知道陈平安话中隐藏的意思,不反对顾璨杀她。
陈平安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眸光深邃幽暗,盯着跪在地上的妇人,问道。
“如果我可以保证他只杀你一人,与你相关的九族都可以活下来,你认为如何??”
金丹妇人心中一冷,泪眼婆娑的抬头望向了陈平安,可怜楚楚,泣声央求。
“我知道你是好人,为何不能连我一起放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不该刺杀顾璨,保证以后见到他,主动避让,求你救救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你救救我!”
陈平安沉默了片刻,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妇人,良久才缓缓问道。
“若是今日你们刺杀成功了,顾璨跪在地上求你们饶过他和他娘,你会答应吗?”
金丹境妇人目光躲闪,游离不定,嘴巴张合,假话就要脱口而出。
陈平安神色肃穆,直接开口打断了金丹境妇人,喝声道。
“眼睛看着我,不要违心,说真话!”
陈平安的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动妇人的心神,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咽了下去,沉默了几息后,再次开口说道。
“即使我愿意放过顾璨,其他人也肯定不会同意的,但若是顾璨求我,我可以放过她娘亲。”
顾璨闻言冷笑,书简湖的山泽野修没有一个良善之辈,金丹境妇人所说的都是虚假之言,应该瞒不过陈平安。不过若是陈平安能够消气,他就算是饶了这个金丹刺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平安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一旁的顾璨,神色莫名的说道。
“你现在杀了她也好,还是回到青峡岛杀她,我都不会管了,随你高兴!”
顾璨闻言一愣,陈平安的反应让他有些疑惑,到底要杀了这位妇人,还是放了这位妇人,他并不在意,他只是不想让陈平安生气,疏远自己而已。
“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的。”
陈平安仰头再次饮了一口葫芦里的酒水,脸上带着几分苦涩,明亮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似乎有对顾璨的失望和惋惜,让威风八面,嚣张跋扈的顾璨不知所措。
陈平安转过身去,不愿再看跪地求饶的妇人,他没有妇人之仁,不会不讲是非的让顾璨放过这位刺客。
“我去青峡岛见过了婶婶,可能说完话就走。”
顾璨眼眶湿润,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地上的妇人,杀机毕露,煞气惊人。
小泥鳅与其心意相通,直接掐住了这位金丹境妇人的脖子,如同拎着鸡崽儿般,进入了一间船舱密室。
陈平安始终站在船头,眺望湖面,不曾回头阻止小泥鳅放下这位金丹境的妇人。他能明辨是非,知道妇人口不对心,若是今日顾璨被刺杀成功了,顾璨与其娘亲都会死得很惨。
顾璨见陈平安不理自己,也不好在此地站着,去了楼船顶层,心烦意乱之下,桌上的所有器具都被扫落在地,碎片四溅。
“陈平安这是跟我怄气呢,小时候总这样,每次我惹他不高兴了,不管我怎么跟他屁股后头说好话,他都不爱搭理我,跟今天一模一样。但他只要见到了我娘,应该就会消气了吧?!”
顾璨暗暗寻思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不知陈平安为何生气,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陈平安消气。
“天底下除了娘亲,就只有陈平安真的愿意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我了,从小他就这样,只要手头有了丁点儿钱,自己不舍得买零嘴,但只要我馋嘴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就买给我了!”
“这次陈平安好像不一样,以前他一看到我被欺负,就会心疼我,即使我再不懂事,他再生气,也不会不认我这个弟弟!”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和娘亲已经过得很好了,就算没有他陈平安,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所以他可能会一直生我的气,一辈子不理睬我!”
“这绝对不可以,他要是真的不理我了,我不会纠缠他,但是我会做更大的坏蛋,做更多的恶事,让他走到宝瓶洲的任何地方,就算是走到了桐叶洲,中土神洲,也会听到我的名字,想避开我都不行!”
顾璨咬牙切齿,表情时而担忧,时而狰狞,他不愿失去陈平安这个兄长,也不能失去这个兄长,眼睛红通通的,隐隐有泪光闪耀。
顾璨自来到了书简湖后,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软弱的模样,没有一点江湖太子的威风和凶狠,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渴望兄长疼爱的弟弟。
池水城高楼顶层中,一方小天地内,风云激斗,黑白纵横,还隐隐伴随着电闪雷鸣,声势浩大,阵仗恐怖。
平原棋盘的上空,一道巨大的水幕浮现,如同一面明镜,映照出了陈平安语,顾璨等人的身影。
三座高耸入云的的山岳之巅,分别盘坐着一道身影,崔瀺,齐静春二人一边在棋盘上激烈厮杀,一边关注着陈平安的一举一动,洞察人心,推演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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