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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钦阳欢宴初始,莫西东本不在正堂,但忽而听得堂内打斗声起,心中暗自吃惊,说道:“侠义盟的宴饮,谁敢搅扰?”
当即便纵跃入前,岂料他来得虽快,但柳无逢二人败得却是更快,五行门遗少师兄弟五人,若论单个功夫亦算得上江湖好手,但五人齐聚,凑成阵法,力道方才展现十分的风采,但蔺空魂只在转瞬间便击溃其中两人,这等功夫已可看出大是不弱。
莫西东人在门口,只见一道魁伟身影,出拳如风,毫不容情,竟是将两人兵刃一折一夺,当即便分了胜负。
他身为侠义盟中紫衣品级的侠客,地位尊崇,此刻钦阳城中,除却盟主张仙纵之外,可抛头露面出战的高手原并不多,柳无逢与金无铸一败,更无他人,莫西东为人虽奸猾得紧,但他却对张仙纵独独敬仰,此刻身躯倒卷,使了十成十的轻功修为,轻飘飘地抢在厅堂正中,侠义盟中麻衣门众一见莫西东来到,知他功夫高深,心中这才稍稍安然。
莫西东脸色阴沉,说道:“你一个魔道妖人,来到这里搅闹,可是怕日后我们人手齐备,故而此刻先下毒手不成?”
蔺空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笑一声,说道:“我当是何人?这不是号称‘半空烟雨’的莫西东吗?传闻你在江延城中被我圣教的青辰星使打得屁滚尿流,今日倒在这侠义盟混上高就了,真是恭喜贺喜!”
莫西东脸色一红,当年江延城一战,乃是他费尽心思谋划闭锁,所得的情报可谓准确无误,势在必行要擒下孙青岩,讨要魔道至宝《无厌诀》。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岂料到孙青岩身边竟有一个沈沐川随行护送,这一下大大出乎意料,自己所带领的一众高手居然合力围之不下,自己费尽口舌请来的异鬼宗玄婆亦被油尽灯枯而亡,江延城中诸般所为,尽皆付诸东流,从来引以为耻,羞于谈及,可如今竟又被当众扯出。
这事牵扯武功秘籍与魔道行踪,在江湖之中颇有流传,但慑于他武功高强,事由又不知真假,故而群雄都只当个传闻来听,可今日一见莫西东脸色显异,便各自暗中猜测,只怕那传闻竟是真的,当下议论纷纷,有些人竟已笑了出声。
张仙纵见场面行将失控,不由得暗自担心起来。
他在江湖之中声名显著,威望颇高,多年来扶危济困,斩邪诛祟,群侠无不敬仰钦佩,但时日一久,却深感天下人心动荡,魔念复生,便想着侠道将没,只恐数十年前乱世再临,故而豪掷万钱,统筹天下赏金游侠,共组侠义盟,优中择优,再遴选出三位紫衣侠客,五位红衣侠客,以统辖万众麻衣门客,为的便是重振天下正道人心。
可这乍一聚义,天下三大宗门便无一响应,已是令他困扰,此刻魔道高手蔺空魂更是只身赴会,大展雄风,更是有喧宾夺主、本末倒置之虞。
他见蔺空魂区区一两招,便将手下两大高手一齐击败,寥寥数语,将莫西东逼得一时无话,自己决不能再端坐高处,便上前说道:“阁下既然与我们道不同,便请离去,也算阁下代表魔道群邪有个见证,今日共饮欢宴,是为朋友,日后遇上,便作仇杀,也非我正道突施暗箭,阁下乃是魔道头领,想必也一语千钧,在下这就与阁下敬饮一盏,也不枉一场相识,拿酒来!”
说罢,朝着台下一招手,意甚豪爽。
台下早有麻衣门众端上两盏美酒,张仙纵取盏在手,说道:“今日得见八臂太岁,实是三生有幸,若是日后阁下弃暗投明,我侠义盟也愿接纳,请!”
说着便将酒盏朝前一递。
蔺空魂本也是豪勇高士,见张仙纵说得意气风发,便也取盏在手,若是换做旁人,正魔之别,生怕酒中有异,但张仙纵名声却是响彻天下,人人皆知乃是仗义执言的剑侠,故而心中全不犹疑,仰头便饮,笑道:“好酒,好酒!今日得见锦衣剑神,在下也深感尊荣,日后相见,张盟主可要小心!”
张仙纵笑道:“阁下也是一样。”
墨止此前见侠义盟中莫西东为人口尖舌利,侯长明等人作威作福,柳无逢等人又都生得古怪,在心中早生鄙夷,但今日一见,却感张仙纵为人实是磊落光明,而蔺空魂虽挂着魔头名号,乃是魔道中闻名遐迩的拳脚高手,但也豪冲气斗,一时之间不禁心生疑窦:“这两人既然都是英雄,又何必要动刀动枪?”
但不及他说罢,却听得耳畔一声鹰啸之声划破天际,本来在这西北大漠,鹰隼原非稀罕物,但墨止从来对鹰啸鸦鸣极是敏感,登时便听出这声啼鸣并非在城头盘桓,而是便在就近,他暗中愧道:“墨止啊墨止,你此来为的便是寻觅飞羽盟踪迹,怎的在此看他们推杯换盏还意兴甚高?”当即脸色一红,只不过此时众人心思全在场间,并无一人注意到他。
墨止四下张望,莫西东仍自一脸不忿,但他也无暇细究,暗自偷下了桌椅,便翻身从门口溜了出去,此刻他身法颇得造诣,手脚极轻,纵步稍行,便到了侠义盟大宅的内侧诸院。
原本赴宴来时,便已瞧着这所宅院宏伟宽阔,远胜墨家镖局的屋舍规模,但他转入后院时,才感叹张仙纵实在是豪奢得紧,原来这宅子背院中仍另有一番天地,只见此地重重叠叠几进院落,各处亭台轩榭甚是考究,绿竹樟木、石桥流水无一不备,料想着侠义盟高手众多,如此多的房间还是要安顿众人歇息所用,倒也正常。
而此地亭台搭建所用木料仍是灵台香木,木香氤氲,墨止复行几步,忽然间听得院落西首处传来训斥之声,只不过这声音尖利非常,只闻其声,还离得甚远,但这等尖锐的声音却隔着老远都传了过来。
墨止翻身跟了去,连过几重宅院,那呵斥的声音也愈发清晰,约莫说得便是要人不得断了肉品供奉之类言论,但这声音越近越觉得刺耳非常,墨止听闻,却觉得依稀熟稔,似是曾在哪里听过。
最终来到西首尽头一间院落,只见此处房舍比之其他几个宅院,还要宽阔许多,只不过绿植更是绵茂,几乎遮盖成荫,此地风干物燥,也不知每日耗费多少银两,才维持得起这般多的绿植相续,但仅从外观上看,却看不出这里还藏着一间大院。
“这里面住的是谁?要这般隐藏?”
墨止忽然想起此前听闻,飞羽盟被人追避不过,逃到此处,莫非这里便是飞羽盟藏身之所?院落广大便是为了隐藏鹰隼飞鸟不成?
想到此处,墨止霎时间出了一层细密汗水,飞羽盟乃是他血仇之敌,若是在此相逢,他自问也并无报仇把握,只是若能寻到踪迹,便已是极大进展了。
此刻只听得院中传来一声如同利爪挠钢一般的喊叫:“我说了要你们每日三十斤肉,便是三十斤,我家盟主这些宝贝鸟儿都是享福惯了的,总不能到了这鬼地方还要它们吃苦吧!”
墨止听在耳中,瞬间如遭雷击,这声音虽是难听异常,但却恍若在心底引爆了无数炸药一般,一个答案在他心中呼之欲出,他用手捂住口鼻,生怕自己过重的呼吸声被人听到,但此刻心中骇异,却是早已难以名状。
他侧身望去,只见这一片穹顶绿植之下,摆满了几十个笼箧,其中咕咕啾啾皆有细微声响,打眼一望,皆是从未曾见过珍奇鸟种,有的黑羽长尾,有的毛色若锦,有的神态纠昂,各有不同,而在笼箧前却端坐一人,只见那人浑圆若球,瘫倒一般倚在圈椅椅背上,浑身好似全无力道一般软绵绵的,脸上满是横肉,双眸凶光吞吐,方才那尖利吼叫便是又他所发,训斥的便是眼前一个寻常麻衣门客。
而那圆胖之人,墨止单单看了一眼,已是心底生寒,不是旁人,正是当夜驱策血鸦袭击乌袖镇的飞羽盟孟展!
原来那一夜,沈沐川连折他四肢骨骼,但却并未取他性命,他身负重伤,气力难济,躺在珑山山林之中一日之间水米未尽,几近困死,但幸得后来珑山上来了一个查案的小捕快,见他横卧路旁,瞧着可怜,便上前救助,却不想被他一口咬破脖颈,就此身死。
孟展当时饥渴已狂,竟将人血为饮,大口大口吞入肚中,这才缓和了力气,连忙口中长啸,但他当时四肢齐断,内劲大损,只唤来几只血鸦,幸好血鸦乃是天生凶戾之物,力道极大,单单是数只,便已极有力量,撕扯着他的衣衫,将他托上小捕快的马背,孟展一路忍受断骨之痛,堪堪颠簸回了西南疆。
然而饶是性命无虞,他路上寻觅医馆救治,但毕竟耽搁日久,沈沐川下手又重,故而四肢之中,倒有一手一脚再无法运劲,余下一手一脚也大不如前,一身武功废了八成,此刻只能每日坐在圈椅中度日,也是由此,脾性越发蛮横焦躁,此刻正为了每日飞鸟饮食与麻衣门众争论不休。
那麻衣门众也不知,养些鸟如何要用这么多肉品?但只有墨止清楚,孟展索要数十斤血肉,为的便是豢养血鸦供奉,他当夜迫于沈沐川威势,将自身血鸦驱散,由此竟是走散了大半,如此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由,也让他在盟中恩宠全失。
墨止见孟展此刻已成残废,心中固然痛快,但也感到一阵失落,自己欲要将他全须全影地击败打杀,只怕是再无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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