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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止吃了一惊,只循着血腥气息追了去,忽然见着一株枯松树下,血气腾腾,他自幼曾见镖局之内横尸惨烈的景象,对这血腥气便更是敏感,只是此刻气息却远不及当日自家那般浓烈,他借着月色,便也下马探了过去。
只见满地血迹好似泉涌,血泊中心赫然横着一具尸身,墨止上前打量,那尸身一身黑衣,覆面只留一对眼眸,然而此刻双眼翻白,显然已是死去,此人左臂亦被利刃整条切断,兀自汩汩冒血,倒也并未死去很久,墨止上下打量着,强忍心下惊愕,暗自寻思:「这人打扮,倒与方才围攻郡主恶妇的人样子相似,也不知是否便是那两人之一,可若真是方才行凶之人,以他二人功夫,反倒被斩杀于此,我倒低估了这位郡主的武艺。」
墨止正自思索,忽然听着一声轻响,只见一道身影在那枯松背后沉沉倒了下去,砸在一旁的石块上,墨止心中一沉,登时扶剑戒备,只是见那身影许久不动,这才放下心来。
却见这两人衣着全无二致,只是一高一矮,横在松树下的身形较为矮小,但脖颈亦被削得半断,墨止低声说道:「想必这两人便是方才行凶之人了,倒不曾想这郡主发起狠来竟有这般绝艺,早些时间与我拼斗时想来也未出全力,日后若是再见着了,可不能小觑,被砍成这样我可不愿意。」
他正如此思索忽然只听得风声一紧,夜空之中径自传来猎猎响动,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柔的响声,墨止如今内功修为大有长进,耳力亦远非过往可比,只寻常一听,便知身后来人轻功修为必定不俗,他猛地起身,回头望去,只见月色之下,一人端身而立,背上搭着一口偌大布袋,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墨止看着那人同是一袭黑衣,笑道:「你们出来做事,非得穿成这样不可,生怕旁人不知你们是出来行凶的?」
那人亦冷然笑道:「阁下虽不着黑衣,但却带着这丑陋面具,你我同是见不得光,又有何上下之分?」
墨止见着那人,虽浑身玄色,但生得雄壮雅量,体态之姿,称得上芝兰玉树,一对眸子黑如点墨,润泽光亮,绝非寻常杀手,待得听到此人声音,更是极显年轻,当下也打个哈哈,说道:「说的极是极是,既然如此,你我便当从未见过彼此如何?你便将这两具尸体打包带走,我也该去哪去哪,谁也不耽误谁,你看如何?」
黑衣人听罢,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怕是不行,阁下今日来得不凑巧,撞上了我,今日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极难。」
说着,那人将肩上布袋轻轻放了下来,单手收在腰间,显然也暗携兵刃。
墨止看他行为,说道:「非得动手不可吗?你那大袋子里装的可是贵重之物,若是耽搁久了叫她醒转过来,你可还带得走吗?」
他这话本是一诈,单是见了来人言谈之间无视生死,但却单对这一口布袋子小心至极,便知这袋子里必非寻常,又见此袋约莫一人大小,便有意朝着其中装着人的方向引了去,岂料那黑衣人双眼之中略见惊诧,旋即多了几分煞气,恶道:「好个小贼,你这话既然说出了口,那更不可叫你走了。」
墨止自出寒叶谷以来,自觉武功大进,却一直无有对敌之机,此刻见这人双眸似电,呼吸绵长厚重,想来必是高手,当下也有相争之心,便也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笑道:「倒领教一下你这黑黢黢的东西有什么手段。」
黑衣人自腰间一甩,便执起一柄狭长弯刀出来,墨止一看便知,这刀正是此前夏侯英奇所执之物,当下更是确信布袋中必定是那苍合郡主,但此刻既已动手,便不再言语,只是反手在腰间取下那鎏霜剑出来,虽立身阴影之下,那鎏霜剑风华无双,已是映得四下里血色殷红,好似繁花锦簇,连那黑衣人见了,也是眼前一亮,赞道:「倒是柄好剑!」
墨止也不言语,只见那黑衣人身影一闪而至,好似猎鹰一般欺身便上,手中弯刀当头便砍,砍到中途,陡然间化砍为削,反扫肩颈一处而来,变招之快,全无嫌隙,墨止见了,也不禁在心中暗暗叫绝,旋即屈身避过,顺势转身出剑,鎏霜剑本在身侧,这一下顺势而出,便成了贴着背脊直刺出去,所用招法,便是那饮中十三剑中「倒垂乾坤」的妙诣,这一式剑招,便是当年沈沐川饮酒酩酊大醉之后,只见天地颠倒,乾坤倒悬,心生奇思妙想,剑路缥缈,颠三倒四,虽与世间剑法均有不同,但却独辟蹊径,极是精绝。
黑衣人这一刀已是奇招,但却见墨止身子先屈后卷,一柄利剑紧贴着背脊直刺过来,登时大感惊诧,这一瞬之间,剑锋竟已点到自家喉头,他大惊之下,立时回刀挡了去,刀剑交拼之下,迸发出金铁巨响,火花横溢,一片煌闪之下,只见着墨止好似僵尸一般立身而起,剑游星夜,好似滔滔碧波,寒江长渡一般迎了上来,若说此前一剑极尽奇妙之思,眼下数剑,却是游弋连环,不给半分遐思之际,正是当初雍少余所传「飘摇三绝剑」中一苇寒江的招法。
黑衣人见他剑路陡然而变,虽惊不乱,手中单刀舞似银花,径自护住己身,二人刀剑相搏,顷刻间便已是四五十招过去,墨止与此人相搏之下,不由得暗自惊叹:「我原道这两年来,借着寒叶谷得天独厚的寒风锤炼,已是进步不小,同年武人,未必便能与我一战,但眼下此人,听他话语也极是年轻,这四五十招之间,全占不到半分便宜,想来天下之大,总有高手。」
他初出茅庐,心中惊诧倒也罢了,却不知那黑衣人也是越斗越惊,只觉得墨止剑法变化各异,好似全非同一人所使,剑法杂糅博通,不可以寻常伎俩,倒似此人千面百性一般,他自忖此刻所用兵刃并非寻常顺手之物,敌手功夫又非旦夕可破,心中渐起焦急,手中刀法便使得愈发紧迫,登时银光若网,当头便朝着墨止压了下去,刀刀之间全似要搏命一般。
墨止骤觉压力倍增,此刻二人相争已逾百招,仍是平分秋色,黑衣人刀法之下忽起搏命姿态,墨止料想他此刻必定焦急破敌,便暗自发笑,此刻要他获胜,着实不易,但若要将这战局拖将下去,却非难事,墨止忽然一声怪叫,剑旋于腕间,好似银蛇游弋,与弯刀猛拼,火花四溅,忽然间墨止手腕一扬,鎏霜剑径直腾飞而起,借着阵阵旋劲,翻飞四下,墨止运掌击打,初时剑劲尚且衰弱不堪,数掌过去,剑势愈发雄壮,在半空之中嗡嗡作响,忽然间墨止在剑首重力一拍,鎏霜剑一声锐响,破空便走,紧贴着黑衣人胸前衣衫略了过去。
黑衣人大惊失色,脱口便道:「百步飞剑!你是寒叶谷的人!」
墨止嘿嘿冷笑,也不答话,身子一斜,让过飞剑剑路,回身再拍剑柄,鎏霜剑受力剧震,凌空连转数个圆圈,重回手中,墨止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这‘衰草入云,我只见过几次,练得极是生疏,好在这虚招子将他唬住,若是宗正卿在此,方才一剑,想必已要了他性命。」
黑衣人望着胸前衣衫被划出一道口子,眼中杀气腾腾,回想墨止剑法,只觉得并非单一门派可教,但若真要揪出具体师承,可困难之际,正要挥刀再上,忽然听得布袋之中传出一声痛哼。
墨止听在耳中,那声音虽沉闷痛苦,却十分娇嫩,墨止更是笃定,此人必定就是那苍合郡主,他见着黑衣人目光稍有恍惚,飞身挺剑便上,腕上劲力一至,剑尖剧颤,分化万千形态,便是饮中十三剑中「天罗群星」一招,顷刻间星星点点,全是剑影,直扑黑衣人胸前方寸之地。
黑衣人本就心怀旁物,这稍一分神,便是怕夏侯英奇醒转过来,可陡然间眼前剑光连绵,又是一式极强杀招迫了过来,黑衣人心知这一招非得全力应对不可,当下一口内劲蕴含胸口,提
气挥刀,舞若银壁,便要挡下这天罗群星剑招。
可墨止岂肯与他相拼,剑至刀前猛然便收,身子凌空轻轻巧巧地转了一圈,反跳到黑衣人身后,那黑衣人心下大惊,知晓墨止便要朝着布袋跑去,慌忙间亦收了刀招,返身便走,岂料方一转身,却见墨止一张丑脸正与自己贴面而对,墨止眼眸中笑意盈盈,剑首一出,正打在黑衣人腰间大穴,顷刻间,黑衣人只觉得浑身一阵酸软,登时便倒了下去。
墨止嘿嘿大笑,说道:「我便与你分不出高下,也赢得了你!」
说着,便朝着那布袋走了过去,黑衣人横在地上,苦于墨止这点穴下手极重,此刻莫说运功冲穴,便是说话都说不出半个字,只得看着墨止将那布袋扛在肩上,飞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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