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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现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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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言乱语!”席玄月将牛皮纸袋一甩,紫色道袍像是一团火蓬了起来,起身要走,“等管将军回来,我定要上一封签呈……”

    “诶!”常副官一脚踢出一张板凳,板凳翻滚,拦在了办公室门前,他从办公桌上抽出另外一个牛皮纸袋, “席局长,何至于脑子如此不醒目?话都说这份上了,还要等管将军回来嘛?”

    说罢,将另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席玄月,“看看?这是另一半底气。”

    席玄月沉住气, 接过打开另外一个牛皮纸袋一看,凤眼填满霜寒。

    《委任状》

    兹任命常贤为余江榷运局联络副官……

    页尾,鲜亮明红的管春武印。

    联络副官,时代地方特色,当做半个监军即可。

    镇守使大人不放心了。

    席玄月冷眸注视常副官坑坑洼洼的脸庞,自有权衡,“你想要什么?”

    “榷运局。”常副官点上一支烟,手一攥,“哧~”没来得及吸一口的烟卷褶皱变形,仿佛胜券在握,“整个!”

    席玄月身边侍立的道童头一抬。

    席玄月不惊反笑,“联络副官不是局长,插几个人进来遛遛弯就算了,还想要我整个榷运局?整个榷运局,督销处,五科一仓,缉私一队,缉私二队, 都是我的人,你拿什么和我争?是你高高在上的招揽, 还是你手底下那十几条枪?”

    常副官只是副官,还不是最得宠的那个,无权调动第九混成旅,能调动的就只有十几个直属于他的士兵。都说榷运局加天柱观是庞然大物了,想实控榷运局,十几个人,不够。

    还有得斗!

    常副官扯了扯自己明黄色的军服领子,

    “失了方寸了,席局长。甭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年头,我们想拿而拿不下的,没几个,时间问题罢了。一个月?两个月?但肯定用不了三个月,榷运局就得改姓常了。

    十几条枪是不太够,将军也确实只是给了我个联络副官的委任状,没说把整个榷运局给我,但我们作小的嘛,上头有吩咐,当然是要做的尽善尽美。”

    拿月计数,是因为常副官心底也明白,拿权势威逼人,和拿权势来争权夺利,是两码事。盐警们不想招惹他,不代表他被任命为了联络副官,盐警们就会言听计从,这道理扩散至榷运局其他部分,也是通的。

    如果没有别的手段,恐怕真就要花费这么长时间了,但可惜,有如果……

    只有常副官自己明了,他眼里的一丝冷意。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上个月余江帮社大乱,余江公共码头安保公司成立,此一事务,是常副官自己主动向管将军请缨去处理的。

    干的很漂亮,但李介明拿了收益的六成……所以很多同僚觉得他此事干的不漂亮。

    李介明,区区一前朝遗老,不过一七旬老朽,借助镇守使大人的名号,才大获全胜,凭什么拿六成?

    但只有常副官一点没觉得多,毕竟,让李介明拿六成,就是为了此时准备的。

    过去一个月,水东安保公司在江湖上招兵买马,李介明名声臭了不要紧,钱给足就行,总有高手愿意投奔,其中不乏野生练气士。

    这些野生练气士比一般的武林高手还要好用,普通的武林高手不会遭人追杀,而他们会。

    一个官方身份,他们简直求之不得。

    “哼。”连客套话都不想再说,席玄月抽袖走人。

    常副官追了过去,好言好语,“席局长,坐我的车?”

    席玄月目不斜视,“道不同!”

    “诶,见外了,我也回榷运局。”

    常副官笑容可掬,“我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咱就,一起过去吧。”

    “什么时间?”席玄月忍不住问道。

    常副官看了看表,“从您出了榷运局开始,我手下就全盘而动,拿下榷运局的时间,您考虑考虑……”

    常副官俨然已经是榷运局主官的姿态,“现在您要是认怂的话,我还能让您接着当实权局长,待会返去榷运局,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您呀,多半要在山上练一辈子丹了。”

    席玄月没那么容易相信,但脚下黑白相间的十方鞋迈动的频率,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常副官笑着摇头。

    急什么,大局已定喽。

    …………

    时间再往回退一点,退到席玄月刚出榷运局之时。

    榷运局对面的三六九面馆,多个食客等待席玄月的车子驶远后,从面馆出门,几个冒着风雨分散奔向各方向的道路。

    这几个,有的去余江最大的医院,天柱合作医院,那里有吴青送曾阔去就医时,看到的士兵。

    有的去余江制造总局;有的去了余江总冶厂;有的出了城,去了余江铜矿……

    这些地方都有两个共同点。

    一是,都是榷运局与天柱观名下最大的产业之一。

    二是,每个门口都有一两名明黄色制服的士兵,十数名的黑衣安保。

    士兵,是常副官的十五名直属手下之一。黑衣安保,是余江公共码头安保公司的职员。

    上个月,白城帮帮主查真帮主李介明剿灭余江各帮社后,前来驰援的两百多号白城帮帮众,就地转为余江公共码头安保公司的安保,这段时间招兵买马,武装人员超过三百名。

    去了这些什么厂,什么医院,什么矿的都只是少数。加一起,没超过一百人。

    而更多的黑衣安保,在五名常副官手下的带领下,埋伏在了榷运局哨塔看不见的小街小巷里头。

    从面馆中跑出来的食客,有一人跑到了这五名士兵面前,并脚敬礼,

    “长官,席玄月走了。”

    五名士兵撇下近两百名的黑衣安保,坐着一辆小汽车来到榷运局大门前,下来一士兵,出示证件与手令纸,对着哨塔,高声道,

    “开门,军部检查。”

    嘎吱,门开了,小轿车驶过去,稳稳当当停在铁门上,阻止了哨兵想要关门的举动。

    榷运局外墙围着一圈,矛尖林立冲天,带荆棘铁网的围墙。

    围墙后几个高哨塔上,夹了栓动步枪在腋下的盐务巡警肃穆。

    看着只觉的是军事重地模样的榷运局,就如此轻易的被骗开了大门。

    冲进去的却不光是一辆小轿车,还有从街巷中涌出来的黑衣安保。

    两百名,不算多,但一股脑的从榷运局两车宽的铁门涌进去,看起来就如同被雨水淹了巢穴的蚂蚁一样密密麻麻。

    而此时的榷运局,最能打的缉私二队不在此处。

    不在此处的原因挺繁杂,本来是要被查真用袭杀队员的方式骗去棚户区,不曾想居然出了一个三级鬼,倒是省了查真的麻烦。结果一样。

    而人员仅有八十名的缉私一队,完全不是两百多号武装人员的对手。

    零落的几声枪响,躁动的尖叫声,慌乱的文官技术官们,如狼似虎的安保人员……最终安定。

    榷运局本局、督销处、稽核科、运使科、案卷科、器物科、公产科、盐仓、缉私一队,缉私二队,军火库,乃至山顶上的天柱分观。

    这五科一仓,两队一观的科长,队长,仓长,署员,巡警,文员,道童加在一起,近千人。

    被缴械的缴械,被羁押的羁押,被恐吓的恐吓。

    仅仅不到半个钟头,五名士兵率领的两百号黑衣安保们就已经将整个榷运局,牢牢的控制住。

    乃至于坐车回到了榷运局的席玄月,从车窗往外一望,脸就黑了。

    哨塔上腋下夹枪的哨兵,衣裳倒是黑的,但没一个是巡警制服,一转身,背上全是“余江公共码头安保公司”字样。

    雪上加霜的是,心里凉了半截的席玄月都还没下车。

    一辆辆人力车挤在了车子边上,席玄月一看,剩下半截心也凉了。

    人力车上一张张或是年迈,或是沉稳的脸,席玄月可太熟悉了,是天柱观余江各产业的管事。

    一个个都是脸上血涌般通红,显然急到了极点。

    如常副官所言,榷运局被他拿下了,整个!

    天色是水西飞雨过江来,心境是满座顽云拨不开!

    席玄月见状,一张脸迅速的阴沉了下来。

    修道之人静心薄气,此时她却险些怒骂脱口而出!

    强自镇定。

    还在车内的席玄月大脑飞快转动,眼中精光一闪。

    还有缉私二队!

    缉私二队还在执行外勤的二十多号盐警,个个能以一敌多,而且手段诡奇,估一估,当作百号人来看待,不算夸张。

    偏偏缉私二队代表了是榷运局重要的职权之一,玄秘——不可能不拿下。

    两三百号安保加十五名士兵,控制榷运局那么多产业,还有榷运局本局,已经是极限了。

    不可能再找出一百号人来,去对付缉私二队。

    只能是常副官上了其他手段。

    席玄月命令道童,“立刻去棚户片找到常英,去!”

    她自己则沉了沉脸,下车稳定局面。

    但其实,已经没什么局面好给她稳定的了。

    …………

    水西棚户片。

    罗氏西医诊所。

    众盐警交头接耳,私语的都是詹仲达出示的文件上,写的“铨叙科”三字。

    铨叙:论功行赏,人事任免。

    众所周知,榷运局的铨叙都由榷运局自己来定,外人插手不得,而现在这一纸文书的出现,意味着榷运局自由自在人事任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也意味着,詹仲达替常副官行的招揽之事,落在了实处。

    盐警人群中的吴青眉头紧锁,目光闪烁,别的情绪都有限,现在最大情绪是只觉得扯淡——老的上峰都还没机会拍上马屁,新的“现管”就来了。

    妈的。暗骂一声,吴青心里也不由的,针对即将到来的榷运局新局势想着新茬。

    没法不想,他加入缉私二队的目的又不真是“保境安民”。

    詹仲达叹了口气,将盐警们的低声密谈打断,

    “你们不会以为我们这些佐治员,之前跟着你們跑了一周,就光是为了刁难你们吧?额,也不对……其实也真是有个人恩怨在里头。”

    他在盐警中寻到了吴青那张精悍的脸庞,语气玩味,“吴青?”

    嗯?吴青奇怪。

    詹仲达摸着下巴,“其实之前我分配监视的小队,并不是你和曾阔王全绍……但临来之前,我看了一份档案,你是施大海的徒弟,没错吧?”

    不等吴青回答,詹仲达点了点头,“你们想的没错,我和他有仇……你们应该查过我和你们缉私二队有没有仇,也肯定没查到,毕竟五年前的事,谁还记得?谁叫我只是个小科员呢……还记得新天地戏楼外面的道尹公署实业科章科长嘛?”

    吴青记起,也记起了詹仲达当时向章科长打招呼时的殷勤样。

    “本来该是他向我打招呼的……”

    回忆起了不愉快的事,詹仲达语气明显阴了点,

    “五年前,我和他竞争科长职位,我局面大好,家里出了个鬼,我被施大海逮进去坐了五天的牢,出来后,就是章科长的升职宴……同时,我的未婚妻,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满城找,路上死了……所以啊,吴青……”

    旁人鸦雀无声,无论是盐警一方,还是与詹仲达相熟的佐治员们。

    吴青抬眼盯着他,也没出声。

    “我和你师傅施大海有大仇……但没关系,好多年前的事了。我这个人豁达,这种个人恩仇,我不太在乎……先办正经事,话归正题。”

    詹仲达故作轻松笑了笑,

    “我们过去一周监视你们盐警,不光是在监视,也是为了看看你们的行事方式,方便以后铨叙科成立时,有一个功过评判标准。对,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我们这些佐治员将会成为你们榷运局即将成立的铨叙科的科员,詹某不才,添为铨叙科科长。”

    吴青阴在一旁,还是没吭声。至于心情,满霜秋晚见过没?就那样!

    之前只是上一封签呈,就能让自己实授的衔飞了。那之后詹仲达手握铨叙权力……吴青光想一想都觉得,郁火干结!

    常英没开口,冯成贵冷哼一声,“想铨叙我们,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不是……”詹仲达目瞪口呆,“你当我刚才给你们盐警陈明利害(挑拨离间)是白说的嘛?现在铨叙之权都在我们手上了,你们这个队长当的又很差劲,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了吧?”

    “我们盐警,个个都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冯成贵话音未落,一只手拨开他,他血都冲到了脑子里,不敢相信身后人脸上的愧疚,

    “贵哥,我有老婆孩子要养。”

    然后是第二只手,第三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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