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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新罗世子乾运道:「师父,这位渤海君侯说的似乎不无道理,难道是我们真的是被摩尼教的人骗了呐?」
信行叱道:「住口!他靺鞨人自己骨头软,向唐朝卑躬屈膝,讨得大片高句丽、百济的故地。三韩既统,高句丽、百济之地本应尽归新罗,然而如今却被渤海国占了大半,还不是唐人捣鬼呐?新罗说是一统三韩,实则丧民失地,岂非恨事呐?」
大无艺吃了一惊,道:「高句丽起自西汉玄菟郡,初代国主朱蒙乃是扶余人,高句丽本非韩人,魏晋以降,高句丽趁中原乱战,袭取辽东,这才南下韩地,占了平壤,奴役新罗、百济百年,如非隋唐两代与高句丽作战,新罗现在还是只有受其欺压的份呢,百济与高句丽狼狈为女干而被灭国,新罗与大唐亲厚而得一统韩地,现如今怎还贪心不足,要占辽东、扶余之地呢?」
乾运讶异道:「大君侯,你说高句丽本非韩地?这我可从没听说过呐。」
大无艺道:「如今渤海国乃大唐羁縻州,为靺鞨和高句丽两族共治,所辖十五府、六十二州皆是大唐北地之民,与韩人何干?」
信行却仰天大笑道:「大君侯本末倒置实在好笑,高句丽、扶余人本都是韩人呐,汉代武帝灭卫满鲜国之后建了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此皆我韩地,高句丽、扶余皆起自玄菟,怎不是韩人呢?」
大无艺道:「大和尚,你这才叫本末倒置,颠倒黑白,卫满本是燕人,姬姓卫氏,他所建之国怎能都算作韩地?」
信行道:「凡建都平壤之国,皆我韩地,卫满占辽东,辽东就是我韩地哒,高句丽占安东,安东就是我韩地哒,莫说辽东,就是齐鲁也是我韩故地呐!」
这话说得太过强词夺理,一众唐人听了都哄堂大笑,信行却傲然昂首闭目,不为所动,亦不做辩解。
独孤湘讥讽道:「要按大和尚你这么说,齐鲁都是韩地,那孔夫子岂不也成了新罗人?」
世子乾运道:「啊?孔夫子本就是韩人呐。」
独孤湘气极反笑道:「甚?甚?甚?孔子是韩人,亏你说的出来!」
信行睁眼道:「新罗人之祖箕子,子姓,名胥,乃商王文丁之子,商王帝辛之叔父,封于箕因名箕子。孔子亦商人之后,子姓,孔氏名丘,可不就是我新罗人同宗呐?」
独孤湘不可思议地道:「这……这也只能说明新罗人乃我汉人之后啊,怎么反过来说孔子是新罗人呢?这可太牵强了。」
信行摇头道:「箕子原居箕山,商为周所灭之后,箕子先率族人东迁至齐鲁,后方度海韩地哒,定都平壤,为三韩之祖,可见齐鲁与新罗同源呐。商人在中原之地早已堙灭,其文脉在新罗,商人尚白,至今新罗服色仍为白色,因此说孔子更像新罗人而非大唐汉人呐。」
独孤湘咋舌道:「乖乖,经过的就算啊……还好箕子去的地方少,他要是去过西域,只怕现在波斯国都是韩地了呢。」
大无艺道:「大和尚所言恰证明了新罗与大唐渊源之深,同文同种,但文化之根基在中原,新罗不思勤勉治学,却来争什么正朔岂不可笑?」
韦景昭亦打一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说的不错,周灭商,汉亡秦,唐代隋,中华之传承并非依托血脉,而是文化传递。新罗人既然仰慕先贤,便应勤学书经,何必做此无谓的源流之争呢?」
乾运低声对信行道:「师父,他们所言似乎有些道理呐。」
信行骂道:「混账!你懂什么?」
乾运道:「那位大人说了,瓜分大唐之后,新罗为东北之主,可是我们自称商人后代,若与中原割裂,岂不是自断文脉呐?」
信行喝道:「住口!」
独孤湘
道:「那位大人!嘿……难道又是安禄山那老贼吗?」
安禄山素怀反志,可谓天下皆知,唯有圣人不信,谁若进言安禄山要反,还往往因言获罪,那禁中中官辅趚琳忙拦住独孤湘道:「啊哟哟……小女子,可快别瞎说了……」
独孤湘一瞪他道:「我为什么不能说?老公公你也怕安贼么?我可不怕!」
辅趚琳道:「我怕与不怕又有什么打紧?平卢乃安中丞发迹之地,人多眼杂,小女子可不要胡言乱语,小心白白丢了性命。」
独孤湘还待要回嘴,忽然一拍大腿道:「啊哟,不好!」
众人皆惊,江朔问道:「湘儿,什么不好?」他忽然瞥见独孤湘身后站着一个矮小的医师,那医师全身裹在一个白色的大袍子内,头戴白布缠头,面罩白纱,那医师见江朔看着他,便后退一步,闪入一堆类似衣着的医师之中,李腾空曾和江朔说过这是蜀地羌医,羌族乃姜姓祖先,早已融入中华民族,因此羌医也有医师参加本次大会,但那人的身形却给江朔一种觉似曾相识的感觉。
独孤湘见江朔张望,忙道:「朔哥儿,既然新罗人今日挑战汉医的幕后黑手是魔教和安禄山,那今日的北镇山大会,会不会也是安禄山布下的陷阱呢?」
此言一出,不止江朔,秦越人、韦景昭都不禁一愣,辅趚琳六神无主道:「这……这……此次大会是奉了圣人口谕召集的,难道安中丞还能对众位名医大贤下手不成?」
正说话间,忽见信行身后一花郎抬手向天打出一支甩手箭,那箭头空心,发出凄厉的啸声,乾运回头对那人怒喝道:「你做什么!」
不待那人回答,只听一阵隆隆雷鸣之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紧接着四周围墙纷纷坍塌,墙外尘头大动,无数黑衣骑士冲破烟尘冲了进来。
棋盘山四周是一片宽大的草地,外围以一圈土墙围住,土墙外四面皆是山坡,看来这些骑士都预先躲在坡下,此刻一齐冲上山坡,以钩索拉塌土墙,冲了进来。
韦景昭毕竟江湖经验丰富,一片混乱之中他自临危不乱,高喊道:「众茅山弟子,朔儿、湘儿,快将各位医师大贤送上石台!」
江朔立时醒悟,骑兵冲击之下,莫说这些医师多不会武功,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军卒,也难免死伤惨重,棋盘山石台离地约有丈许,颇为陡峭,骑兵难以跃马上山,将众人送上石台,至少能稍微抵挡些时候。
江朔忙跃下石台,他内力深湛,跃下石台随手携起一名医师跃回石台速度极快毫无迟滞,但他速度虽快,眼看骑兵须臾间就要冲到眼前,又能救得上来几人?独孤湘道:「朔哥儿,你不要上上下下的浪费力气,只在下面把人抛上来!」
江朔不明就里,但想来湘儿聪颖,她这样说定然有她的道理,于是又跃下台去,随手提起一位医师向上一抛,那人飞在空中,孤独湘甩出长索,施展「月影素寒流」的功夫,在那医师腰间一卷一拉,便将他稳稳接回石台之上,独孤湘内力不比江朔,要她下场救人实是勉为其难,但如此江朔抛来她以长索接回,气力都是江朔出的,独孤湘只需施巧劲即可,这样一来,他二人随抛随接,速度可就快得多了,不一会儿就将数十人送上棋盘山石台。
另一边,十几名茅山道士也均是好手,在韦景昭带领下也已经将几十人救上了石台,更有不少医师本就身手矫捷,自己手刨脚蹬爬上了石台。这时那些黑衣骑士已冲到了面前,江朔看这些武士黑衣黑甲,戴着面甲,又是燕军曳落河武士!
江朔向前抢出,挡在医师们的身前,道:「诸位快爬上石山,我来抵挡一阵!」
一武士迎面跃马冲到江朔身前,喊道:「小鬼找死!」挥刀就砍,江朔怒气勃发,上来就下了死手,身形一晃,早已闪开这一刀
,同时出掌拍在那武士腰间,将他连人带马打得横着飞了出去,那武士撞到边上并行的骑士身上,将那一骑撞翻之后其势不减又飞出撞在第三名骑士的肩头,二人一齐摔在地上,带着马匹也翻倒在地。
曳落河武士本以为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策马奔驰之际,全无防备前排人马翻覆,后面的人马直撞上去,一时间人仰马翻,倒了一大片。江朔见这边阵型已乱,便不管他们,绕着棋盘山跑起来,遇人就打,掌风到处,无论人马,立时格毙当场,他绕着棋盘山飞快地杀了两个来回,愣是止住了蜂拥而来的骑兵,无人再敢上前,而地上已倒毙了数十人了。
独孤湘在棋盘山上喊道:「朔哥儿,医师们都上来了,你也快上来吧。」
江朔回头一看,果然众医师都已上到棋盘山石台之上,这棋盘山不大,方圆不过五十步,一百多人挤在上面几乎将那小山占满了。他转身跃回山上,与独孤湘并肩而立,向下看去,约莫两三百曳落河骑兵将小山团团围住,为首一人摘下面具,嘿嘿冷笑道:「我道是谁来捣乱,原来又是江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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