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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归真这一路看似惊险,实则是展示了虎、鹿、鸟、猿、熊五种不同的步法,司马青云赞道:“南阳叶氏这门五禽戏的功夫果然了得。”
相传“五禽戏”乃汉末神医华佗所创,传承近六百年,汉人多有习练,但都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江朔今日见了叶归真的身手,才知原来五禽戏也可化为一门极高明的武功。
江朔刚想踏上铁索,忽然想到卢玉铉内力已失,王栖曜轻功不佳,恐怕凭自己的功夫都上不了斗极峰,便对卢玉铉道:“卢郎,我背你们渡峡。”
不想卢玉铉却摇头道:“少主,之所以用锁链连通斗极峰,好比一道关锁,能上得峰去的都是绝顶高手,我和曜郎若在少主帮助下勉强登山,也只能是你的累赘,不若我们这些过不了铁索的人就在此等候吧。”
江朔心道,不错,别的不说,单是那日吐蕃来的铁刃悉诺罗和马祥仲巴杰就都不好对付,若是山上都是这样的邪魔外道,自己确实难以照拂卢、王二人,只得点头称是,让他们自己小心。
程千里和仆骨怀恩也道自己练的是外家功夫,轻功不佳,无法渡过峡谷,只能留在原地。
其实这是卢玉铉刚刚和他们商量好的,斗极峰上高手众多,他们几个上得峰去也帮不上忙,但这斗极峰只有铁索这一条路上下,若有人在山下破坏,那江朔等人不是没了退路?因此几人半真半假,借口不上斗极峰,而在峡谷中藏身守备。
江朔环视一圈,忽然发现自己这批人中间恐怕只有自己和睿息有本事渡过铁索,果然睿息对怀瑾道:“你留在此处,我去峰上看看。”
怀瑾自知实力不济,向睿息点点头,睿息飞身上了铁索,快步疾行,他的功夫来自外域,身法与中原武术大异其趣,只见他身段笔直,在铁索上平趟过去,远远看去如同一段枯木成精相仿,江朔心想这西域传来的摩尼教功夫和东瀛日本人的功夫倒是恰好相反。
井宽仁和井真成父子二人所修习的志能便之术,都是弯腰拔背,贴地而行,可不是正与摩尼教这直挺挺的身法相反么,想到井宽仁,江朔又不禁想到他去追湘儿之后就再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当然这个“怎么样了”恐怕更多的还是在想湘儿。m.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睿息也已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胭脂峡,除了江朔就只有崆峒三圣还有渡峡之能了。
江朔转头对江湖中弟兄道一声保重,自己跃上了铁索,他无意在众武林耆宿面前卖弄手段,只是施展穿星步中最基本的步法,一路顺着铁索飞奔上峰。
这一下看似平平无奇,峡谷两岸的磨镜老人和崆峒三圣这样的一流高手,却看得出门道,其他人在铁索上行走时,铁索总会不可避免地上下震颤,而江朔在铁索上行走时,铁索却自顾自地来回飘荡,仿佛上面根本没有人一般,足见江朔轻功提纵之高妙。
江朔到了斗极峰上,回头望去,胭脂峡另一侧的山崖比这边低了数十丈,顺着铁索上山时还不觉得,此刻放眼望去才愈觉其险。这时崆峒三圣也顺着铁索上来了。
此前众人登山都是逐一通过,因为每个人的脚步都会造成铁索不同幅度的震动,若同时有两人以上在铁索上走动,势必造成不可预测的扰动,因此安全起见,都是一一通过铁索,连磨镜老人也不敢托大,但崆峒三圣居然三人一齐踏上铁索,难道他们此前隐藏了真实的实力?
江朔再仔细看时,却见原来三圣各自抱了乐器在怀中,司马青云和诸葛静虚的琴瑟江朔是见过的,此前三人斗法之际被震断的琴弦早已修复,而铁筝道元的铁筝,江朔却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三人是同奏一曲,和着曲调的拍子,一同迈步,这样每次都是同起同落,三人犹如一人,这才能好同时走在铁索之上。
这时只听司马青云当先歌曰:“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诸葛静虚和铁筝道元叠歌:“客舍青青柳色新。”
诸葛静虚继而歌曰:“劝君更尽一杯酒。”
司马青云和铁筝道元叠歌:“劝君更尽一杯酒。”
又换做铁筝道元独歌:“西出阳关无故人。”
三人齐声歌道:“西出阳关无故人!”
此曲声调婉转凄断,词意有离别之意,此刻唱来颇有慷慨悲歌之感。
歌毕,三人也已到了对岸山上。
磨镜老人和叶归真皆不通音律,江朔却插手道:“三位前辈一曲《阳关曲》以三叠之法歌之,一唱三叹,气韵悠长,更以曲协步,三人同登,令人钦佩。”
铁筝道元喜道:“江小友,你竟然识得此曲么?”
江朔道:“此《阳关曲》乃维摩诘居士所作,为送好友元二出使安西所作,维摩诘居士自名其诗曰《渭城曲》,取自第一句,后谱曲歌之,曲名《阳关》,却是出自最后一句。”
王维所作的这首曲子颇适合三人琴瑟筝同奏,他们因此拿来合练,却不知这词曲中的典故,铁筝道元道:“没想到江小友小小年纪,不仅武艺高强,竟还经纶满腹。”
其实这是江朔在辋川别业时,王维对他亲口所讲的故事,否则江朔每日在江湖上行走,哪有闲暇去做这些纸面功夫。
江朔还没来得及谦虚几句,睿息忽然低声道:“有人来了。”
却见山岩峭壁间有两个身形飞纵而下,走近看时却是两个穿着灰色僧袍的沙弥,江朔先是一愣,继而醒悟:此二人定是所谓“西少林”掌门飞鸿子门下的弟子。
众人此刻已知道飞鸿子其实是摩尼教徒,因此他门下弟子也无需再做伪装,但他们长久扮作少林僧人,也没有改变装扮,二僧面无表情,上前合十道:“诸位来得早了。”
磨镜老人嘿嘿冷笑道:“怎么来得早不行么?难道你们还没做好准备么?是陷阱没挖好?还是毒药没配得?”
二僧长得一模一样,怕是一对双胞胎,二人齐声道:“前辈说笑了。”二人说话时面上却殊无笑意,向山上一比,道:“便请随小僧上山吧。”
说完头也不回,飞身向山上纵去。
铁筝道元怒道:“嘿,还真把自己当作此间的主人了。”
斗极峰因其险峻,别说无寺观,连一间草庐都没有,本是无主之地,眼前这两个摩尼教徒竟然以此山主人自居,铁筝道元怎能不怒?但那两个教徒对他理也不理,自顾攀缘而上。
磨镜老人笑道:“道元道兄,你生气也无用,先上山吧。”说着飘身追了上去。
那两个摩尼教徒显然在此山上下多次,路途甚熟,更兼二人有意卖弄轻功,在岩石间纵跃而上,简直捷如猿猴,本以为早将众人甩脱了,不想回头一看,磨镜老人竟然紧紧贴在二人身后,他纵跃之间声息全无,二人回头时才陡然见到老人一张大脸几乎贴着他们的脸孔。
二人一惊,脚下打滑,险些坠落山崖,磨镜老人双手一扶二人腰间,笑道:“诶……二位小心。”
被磨镜老人一阵嘲笑,二人不禁面皮潮红,再看磨镜老人身后,江朔、睿息和崆峒三圣也都皆近在咫尺,只有叶归真稍微坠在后面,正施展五禽戏中猿猴的身法,手脚并用向上攀缘。
二人这才收起了对中原群豪的小觑之心,不再回头,全力攀上斗极峰,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二人终于上到峰顶,还未转身就听磨镜老人的声音道:“哟,此间变化好大!”
二人这才知道磨镜老人轻功之能,虽已全力施为,却丝毫没有甩开老人,二人已微微有些气喘,磨镜老人说话时却是气定神闲,呼吸平稳,可见其轻功远在二人之上,方才是有所保留,故意跟在他们背后。
其实有保留的何止磨镜老人,江朔更是如此,否则以穿星步之能,江朔要超过他二人简直易如反掌。
二人这才完全收起了轻视之心,一齐合十,又各伸一臂向前一比道:“极苑就在前方,诸位请……”
磨镜老人、崆峒三圣早在三十年前就登上过斗极峰,峰上只建了一个演武台,其实只是一个夯土的方形高台而已,哪里来的“极苑”?
且比武之后演武台就废弃不用,并无再建任何屋舍,崆峒弟子无事自然也不会来斗极峰。却不知魔教竟然不知何时在峰上大兴土木,在原来演舞台的位置盖了巨大的屋舍,想必便是所谓的“极苑”。
这“极苑”竟然是圆形的,占地方圆四十丈,夯土为墙,高逾八尺,简直和一座小城相仿,只是上面却还搭着木棚,看起来甚是怪异奇特。
建棚的木头自然是直接砍伐此峰上的木头,放眼望去山峰上的林木几乎被砍伐殆尽了,打墙的土却不知从哪里挖来的。
众人信步走入,才知道原来“极苑”只有外圈有一道环形厚壁而已,上面悬挑着木棚顶,中间却是露天的,而原来方形的土台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下陷丈许的方坑,估摸着环形夯土墙便是挖了中央之土而建成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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