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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店伙儿一惊,满脸陪笑道:“客人莫拿小人寻开心,小的还要到下面去伺候其他客人,快放了我吧……”
李归仁冷笑道:“别装啦,已经露馅了!”
独孤湘不禁好奇心大起,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那伙计,却没看出任何破绽,忍不住问李归仁道:“李都尉,这店伙儿有什么问题?我刚才在屋顶上听了半天了,他方才介绍这些菜品,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作伪么?”
李珠儿笑道:“湘儿妹子,你可太大意了,这店家的穿着、打扮确实是没出什么差错,但这菜品却露馅了。”
此刻向润客已吃了两个油果,一大块羊肉,数条熏肉,手上筷子正夹着半截肉肠,已咬了一大口了,忽然听李珠儿这样说,筷子登时停在半空。
独孤湘先前见向润客吃得满嘴流油,正自气恼,见此场景,登时欢乐起来,笑嘻嘻地看着向润客,嘴里却问李珠儿:“珠儿姊姊,你快说说,这菜有什么问题?”
李珠儿脸上鲜有表情,先前微露笑意此刻已经恢复了冰冷,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是肉有问题,这可不是羊肉。”
独孤湘大奇,看着一桌子的肉菜,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向润客对李珠儿道:“这羊肉能有什么问题?珠儿你不是故意戏弄我吧?”
李珠儿冷冷地道:“羊肉倒也是羊肉,不过是‘两脚羊’。”
独孤湘还楞在在那里一脸么懵懂,问李珠儿道:“两角羊?羊不都是两支角的么?”
向润客却已经面色大变,如同避鬼一般扔了筷子,以手指扣着喉咙干呕了起来。
一桌子人,除了向润客,没有一人动箸,看来他们都知道这肉有问题,计都、罗睺二人见了向润客的丑态,也不禁嘴角上扬,计都拍着自己的腿,对独孤湘道:“是两脚羊。”又指了指脑袋摆手道:“不是两角羊。”
独孤湘奇道:“两脚羊?何羊两脚?”
李珠儿道:“湘儿,你涉世未深,不知道这江湖的险恶,你想想,何物以两脚行走?”
独孤湘道:“鸡、鸭不都是两脚行走么?牛、羊却都是四只脚呀……啊……”
她忽然醒悟,一脸惊恐地看着桌上的菜肴。
这时向润客已经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冲上前去,扯住那店伙儿的领子,左右开弓,一连打了他十几个耳撇子,怒道:“小子开的黑店,烹人卖给你爷爷吃?”
终于听到向润客把这个字说破,独孤湘虽然没有吃桌上的肉,还是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忙用手捂住嘴,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
向润客边打边骂:“猪狗辈,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快说,谁叫你卖的想肉?”
独孤湘奇道:“这……这个两脚羊为什么叫想肉?”
李珠儿道:“自来人相食之事便屡见不鲜,尤其是汉末、晋末这样的战乱年代,史书中也多有记载,王桀《英雄记》中,别说曹操这样的奸雄的军队,就是仁者自居的刘备,在广陵时,饥饿困踧,吏士大小自相啖食……据说烹人有异香,食之而使人想也,故名‘想肉’。”
独孤湘咋舌道:“难怪这桌菜闻着这么香……”
她使劲晃动脑袋,仿佛要把这可怕的香气从脑袋里甩出去。
出手何其沉重,那店伙儿立刻脸肿得像猪头一样,鲜血从眼耳口鼻七窍中流出,只怕连头骨都打得瓮裂了,哪里还能回话,向润客愈发愤恨,一巴掌竟把那人的脑袋打得几乎转了一圈,折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样子,软疲疲地连在脖颈之上。
向润客居然悍勇、残忍若此,独孤湘看了也不禁混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归仁十分厌弃地一松手,那店伙儿的尸首跌落在地,李归仁对向润客道:“你这么冲动做什么?打死了这等小喽啰又有何用?”
向润客却怒火兀自未消,道:“我去杀光这个黑店里的贼人,再一把火烧了,方解心头之恨。”
李珠儿冷冷地道:“别胡闹了,我们可不是缉盗的不良人,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那人,你可吃罪不起。”
独孤湘听了李珠儿所言,眼珠一转,她此刻已经认定六曜想要对付的人,十有八九是北溟子,心想你们不想闹大,我便帮你们闹闹大,让你们不得脱身才好,我也好趁乱逃脱。
计策已定,独孤湘一拍桌子,高声道:“向大哥,你说得对!这样的黑店就应该一把火烧了!”
她唯恐动静不够大,一挥手,又打翻了数个盘碗,碎片溅了一地,其实就算她不闹出这样的动静,方才向润客打人的时候就已经足够闹腾了,只听楼梯上脚步纷乱,已有数十人提着各色兵刃冲上楼来。
为首一人喝道:“哪里来的贼子,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向润客不怒反笑,道:“甚?王法?你们卖想肉,却是遵的哪门子王法?”
那人以刀尖指着向润客怒道:“你怎知我们卖的是想肉?难不成你吃过?我看你就是想故意生事,来讹你爷爷。”
看这些冲上楼来的人都是店内伙计、庖师的打扮,手上的武器更是形制各异,为首那人正是先前独孤湘闯入庖厨时撞见的那个庖师,他生的甚是胖大粗豪,手中的尖刀并非军刃,而是一把屠刀,独孤湘知道六曜的本事,眼看着这些乌合之众不禁泄气。
向润客只是听李珠儿说这肉是两脚羊,却不知道证据何在,他不禁以求助的眼神望向李珠儿,问道:“珠儿,你可是看到指甲、毛发之类的东西?快指出来给这贼厮看看,好叫他哑口无言。”
李珠儿一笑,侧身对那人道:“你可敢让我们进庖厨看看剔剩下的羊骨?”
向润客道:“对!既然用的是羊,当然有羊骨,快带我们去看看,要新鲜挂血的,可别想用陈年旧骨混弄过去。”
那首领一瞪眼道:“我凭什么让你们看?”
李珠儿对向润客看了一眼,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向润客果然怒道:“不敢给你爷爷看,就是用的两脚羊,若你心中没鬼,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那首领怒,一晃手中尖刀,道:“贼子好不讲理,当你爷爷真的是好欺负的么?”
向润客和这首领二人“爷爷”来,“爷爷”往,甚是好笑,独孤湘捂嘴忍住笑,嬉道:“你们两个都自称是爷爷,到底谁是谁的爷爷呀?”
向润客转头对李归仁道:“现在想不闹大也不行了,某可要大开杀戒了!”
李归仁不置可否的转过头去,向润客在六曜中颇不受待见,平素李归仁就懒得搭理他,不说话就是任他自己解决的意思。
向润客抽出腰间系着的两条南海樫木短棒,眼露凶光,道:“你爷爷我说的就是证据,你若不服,就在功夫上见个高下!”
说着向润客将手中二棒相击,这南海樫木极其坚密,相交发出的声音如击金铁。
那首领冷笑一声,对身边一个拿着斧子的汉子道:“阿大,你去把此獠手中的两根柴火劈了!”
独孤湘看那叫“阿大”的人手中的斧子,真的就是一把手斧,和程千里所使的车轮巨斧不可同日而语,果然相是一把劈柴的寻常铁斧,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这帮人如此颟顸,又如此托大,只怕不消半会儿就要被向润客斩尽杀绝,我还得另想法子脱身。
向润客冷笑一声,也不会回话,右手挥棒向阿大当头击落,阿大举斧相映,向润客等的就是他向上迎击,左手短棒立刻横掠而出,若阿大不回斧自救,胸胁就要被向润客左手棒打个粉碎,而若撤回斧子,向润客右手棒砸下来,立刻要将他打个脑浆迸裂而死。
不料阿大“妈耶”一声怪叫,原地向后弹出,避开了向润客当头一棒,向润客右手棒走空,左手棒亦无从击出,同时只见白光一闪,他手中手斧脱手抛出,朝着向润客面门飞去。
如此近距离相斗之际,阿大竟然将手中的武器抛向对手,这样怪异的打法,不禁叫人大吃一惊
,向润客“嘿”地一声喊,左手棒横棒当胸一挡,那飞斧“当”的一声响,声如击罄,立刻坠落在地,再看向润客手中的樫木短棒上,只留下了一道白白的印子。
向润客抢步上前,左手棒顺势反手挥出,追着打向阿大的前胸,右手依然高举着,只等着对手的反应再以雷霆万钧之力当头砸下。
那阿大见向润客手中的短棒乃是不畏刀斧的神兵利器,不敢正面交锋,仍是足尖点地向后飞退,他后退之际右手背在背后,此刻忽然右手一扬,一道白光闪过,又是一柄飞斧打着旋儿向着向润客飞去。33
向润客大喝一声,撤回右手杖,与左手杖十字交叉,挡在身前,第二柄飞斧正好打在两棒相交的位置,也跌落到在地。
向润客手中十字交叉的双棒一齐向阿大让头砸去,阿大不敢硬接,仍是后退,这次却一旋身子,刷刷飞出两柄飞斧子,分取向润客的头、胸。
二斧连珠飞出,向润客不改上下横持双棒,一挡双眼,一挡前胸,“叮”、“叮”两声响,将飞斧打落,这一次向润客却比此前反应的慢了一些,才刚磕飞了这两柄飞斧,那阿大双臂齐摇,抛出了更多的飞斧,都不知道他此前将这么多飞斧藏在身上哪里。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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