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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声愈发清灵,即便是不懂乐曲的两个三等丫鬟,也觉得曲子意境非凡。
顺着回廊穿过两处侧院,沿墙栽种着一株株金桂,此时花期正盛,细风中夹杂着桂花特有的馥郁。
徐凤年折了一块桂枝,拎在手里舞了俩花招,疑道:“我记得这里以前没有桂花的。”
红薯笑道:“是那鱼姑娘栽种的,说是方便做桂花糕。”
徐凤年点点头,在武当山上时,没下过山的小道士吃了一块鱼幼薇做的桂花糕,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
一个花魁,不但舞得了剑,还做得一手好糕点,真是没天理了!
这时,萧声戛然而止,沉浸在桂花香里的大小丫鬟心一空,好在没让几人多等,又是一声萧响,此次却是风格大变,铿锵的萧声中似有金戈铁马,叫人荡气回肠,如同喝了十多碗烈酒,豪气陡升。
“他娘的,这才是大侠该听的曲子么,那些凄凄切切的东西,穷酸书生才喜欢。”徐凤年将桂花枝随手一扔,大步朝前走去。
一向喜欢用脚踹门的世子殿下,到了门前栽种了两株芭蕉树的院子,很有风范地挽了挽衣袖,伸出手将门推开。
毕竟是挨揍挨出来的道理,记忆深刻。
院子里小泥人在练剑,山鬼持萧,鱼幼薇抱琴,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对世子殿下抬头多看半眼,除了两头在院里厮耍,欢快蹦跳的虎夔崽子,朝着世子殿下吼了两声。
大概青鸟是从梧桐苑出来的,主动从屋内搬出来一神仙椅。
徐凤年院里的几个侍女目光流转,落在那袭紫影之上,想来之前那段叫人似要灵魂出窍一般的曲子,是出自山鬼公子之手。
“山鬼,你还懂音律?你可不要告诉本世子,刚才是你吹的萧!”见红薯朝自己使眼色,发觉自己用词不当,世子殿下刚说完,便立刻闭上了嘴,嘿嘿,毕竟吹箫的一向都是玉人,这话昨夜在红薯峰峦上画圈圈时,他似乎说过,最好是口吐水火,那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妙不可言。
将萧交给鱼幼薇,景舟将姜泥唤道身旁,悄悄道:“想不想叫徐凤年吃瘪?”
姜泥使劲点点头,问道:“怎么叫这混蛋吃瘪?”
景舟笑道:“傻徒弟,为师掐指一算,徐凤年这小子十之八九要有求于你。”
姜泥一副信你我就是笨蛋的俏皮模样。
景舟被小泥人这幅表情逗的一乐,忍俊不禁道:“一会儿他要是开口,你便狮子大开口讹他一番,没有一百贯,他说的你就当是耳旁风。”
从未富有过的小泥人一听到“百贯”一词,脑子嗡嗡的,半晌回神过来,又不确定问道:“真的?”
景舟弹了一下小泥人的额头,道:“什么时候师傅骗过你?”
姜泥瞪眼气鼓鼓道:“前日是谁说没钱了,转眼又买了几壶酒?鱼幼薇可是和我说过,那酒一壶十多贯!”
她虽记性好不,读书三四遍都不一定能记住,但是只要和钱相关的,这些年养出来的习惯,叫她半个子都不会记错。
“有这回事?”景舟轻“咦”一声。
小泥人眼瞪得更大了。
景舟、姜泥师徒在这一旁窃窃私语,大致是小泥人和便宜师傅为了一贯钱斗智斗勇,鱼幼薇则是在一旁细看公子给的几首曲子,按照公子所说,这最后那首曲子要琴萧合奏才能将其意境淋漓尽致发挥出来。
这倒是苦了一众跟着世子的小丫鬟,这相思曲儿听到一半,便没了,就像在床笫红帷里做事,人刚飞到半空,眼瞅着就要摸到云了,又恍然从上面掉了下来。
徐凤年唤了两声虎夔崽子,不见半点儿回应,招财、旺财姐弟俩只是蹦跳打闹,时不时的还朝着几个丫鬟威吓几声。
红薯立在徐凤年身后,对虎夔崽子新奇不已。一对小家伙看着不大,但是打闹起来,一头撞在石墩上,约莫着有半个人重的石墩轰然倒地,反观那一身青甲的小崽子,半点儿事都没有。
徐凤年见怪不怪,这俩崽子撞到他,有大黄庭护体,猝不及防下,都能给他撞个踉跄。每每想到这俩虎夔崽子除了吃他喂的肉时,才会正眼看他一眼,世子殿下心里就郁闷。
和小泥人商议完一百贯钱三七分账,景舟朗声道:“傻徒弟,你练两手剑法让为师瞧瞧。”
坚持一九分帐的小泥人垂着头,走进场中左一剑,右一剑,慢吞吞软绵绵,不求好,只求烂。
景舟拍手赞道:“不错,你这剑法练的已经有几分样子了,这资质,也就白狐儿脸能比的上你。”
一众梧桐苑的丫鬟也没看出个一二三四五,只是觉得看姜泥舞剑,不如听山鬼公子奏曲。
论睁眼说瞎话,徐凤年只佩服山鬼,就小泥人这连鸡都杀不掉的剑法,能和白狐儿脸比?
他可是见过白狐儿脸出手,刀卷风雪,磅礴壮阔。悍刀而行,刀气纵横无匹,即便是初出江湖的菜鸟,都能瞧出这是宗师风范!
绣冬、春雷两把刀的主人,绝对能在他见过的高手里排的上号。
至于姜泥,他徐凤年闭着眼,再让她一条胳膊一条腿,都能打得赢!
小泥人背书背个三五遍都记不住,这资质,如何和白狐儿脸比!
人家白狐儿脸在听潮亭,翻起书来一目十行!
正在气头上的小泥人索性连招式也不用了,一通乱刺。
景舟一袖将两头恐吓梧桐苑丫鬟的虎夔崽子扯回来,哈哈大笑道:“我这徒弟傻是傻了点,但不愧是天生剑心,以后世间又要多一位女剑仙。”
“剑之一道,虽说唯快不破,几个招式用起来行云流水才算登堂入室,但练快剑易,练慢剑难!由快而慢,最后忘却快慢疾缓,心中再无招式,念动剑动,人随剑走,出手再无痕迹可寻。”
两头耀武扬威惯了的小崽子匍匐在景舟脚边,安静下来,丝毫不动。
徐凤年暗骂了一声:“欺软怕硬的东西!”
小泥人最后索性将剑一扔,哪知便宜师傅仍是一顿高赞,说她已得剑意,有一点女剑仙的风范了。
姜泥以后能不能成为剑仙,徐凤年不知道,但这听潮亭底下,确确实实有一位剑仙,一剑开江两百丈,两袖青芒可斩龙。
乖乖,这可是李淳罡,剑神!
世间用剑人千千万,近百年来也不就李淳罡一人一剑斩出一个“剑神”的称号?
说不想瞻仰一下剑神的高人风范那是自欺欺人,即便是没法从李淳罡那里学个一招半式,但以后见到温华,和那小子吹牛,也多了一些能吹的话不是?
“小泥人,本世子和你商量个事如何?”徐凤年奸诈一笑。
“拿钱!”姜泥照着便宜师傅的话,冷声冷气冷到极点。
徐凤年愕然,还真是开门见山!
“今个不用你读书,本世子白给你两贯钱!”说着徐凤年自腰间拿出绣囊,挑拣了一块碎银子,约莫值两贯钱,拿在手里晃了晃。
小泥人语气加重道:“两百贯!”
她说的虽坚决,大有一去不回头的气势,实则心里半点底没有。
便宜师傅的话靠谱不靠谱?
毕竟两贯已经不少了,还不用读书,白捡的。
要是最后谈崩了,连两贯都拿不到手。
徐凤年勐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喊道:“你抢钱啊!”
两百贯,姜泥怎么敢开口要!
即便是那些朝中的官老爷,也是一点点贪墨的。
哪有人昨日一次贪墨一文两文,第二日直接胆子肥的开口就翻了上百、上千倍?
世子殿下不缺钱,但也不傻啊,小泥人就一字一文钱的价,哪怕在武当山上烤个鱼,烹个鹅,也就一两百文。
给小泥人一贯钱,能叫她这个胆子小的连老鼠都害怕的人,敢去拿着神符戳恶人。
姜泥、徐凤年两人用眼神隔空交战,不知所以然的一众丫鬟一脸茫然。
终究是老剑神的分量重,徐凤年递了两张等价的银票给小泥人,暗道:“实在是李淳罡这名字值这钱,能目睹一下老剑神的风采,不亏!”
多得了二十贯,从未在徐凤年手里占过便宜的小泥人笑靥如花,心想:“便宜师傅肚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早知道开口时,就听便宜师傅的,再多喊上一百贯了。”
虽然心里惦记李淳罡,但一向以知心人儿自自诩的世子殿下却没忘记来这的目的,是满足大小丫鬟听曲的心愿,和小泥人商量事是顺带的,不禁开口道:“山鬼,黄瓜、绿蚁几个丫鬟先前在外面便说你奏的曲子好,意境非凡,只是隔着远,听不真切。”
几个丫鬟眼波在世子身上流转,若非场合不对,真想上前朝着世子的脸咬一口。
山鬼公子她们不熟,即便是想听曲子,也开不了这个口。
世子殿下果真懂她们这些丫鬟的心。
景舟挥挥手,将还欲拍上几句马屁的世子殿下赶了出去,看向鱼幼薇,道:“谱子看的如何了?”
刚才他和小泥人暗中传话一番,提示这傻徒弟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比如分赃。
可惜,这做徒弟的不讲道理,打算将两张银票都吞了。
估计自己理亏,小丫头脸红了一阵,悄悄摸摸熘了出去。
唉,这徒弟也是貔貅一个,掉钱眼里去了,铜板、银子只吃不吐。
花魁出身的鱼幼薇莞尔一笑:“可以试试。”
虽还未上手,但先前已经听公子奏了一段萧了,虽说限于女儿身弹不出刀光剑影的气势,但与公子合奏却也不难。
下一刻,萧声骤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抑扬顿挫,铮铮作响的琴音。
琴音高亢,萧声低沉,曲子大气磅礴,荡气回肠。
江山笑,烟雨摇,一琴一萧,彷佛便是半个江湖。
原本打算去景舟院子的大柱国,迎头见世子殿下走来,急忙朝管家挥了挥手,猫进一旁的山石后藏起来,确定世子殿下远去,才从后面走出来。
前几日挨揍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大柱国可不想触世子的眉头。
铿锵杀伐之音愈法清响,大柱国闻声驻足,闭眼细听,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朝管家问道:“山鬼先生这两日可有再去过听潮亭?”
管家从曲中回神,道:“昨日去了一趟,驻留了半个时辰。”
大柱国点点头,思忖了一会,哈哈大笑道:“山鬼先生奏的这曲儿不错,他娘的,老子听了都想拿刀砍人,是汉子听的曲。往前推几十年,我要是能听到这曲,还参什么军,打他大爷的仗,早拿着一把刀去闯荡江湖了。”
管家附和道:“老仆听的也是热血沸腾,要不是年纪大了,也想去江湖闯荡一遭。”
“这曲子大气,渭熊那丫头喜欢听”,大柱国大笑了一会,又问道:“渭熊那丫头到哪里了?”
提及二小姐,管家顿时浑身发寒,阴影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颤声道:“约莫还有一日路程,明日一早便能到陵州。”
“这么快!”
“不行不行,得赶紧出去躲躲。”大柱国惊呼一声,小跑着折回院子。
临了还不忘吩咐了一声:“渭熊回来这事,先别跟凤年说。”
毕竟北凉王府俩当家的,总得留下一个,他这个老子出去躲了,自然要儿子留下来。
渭熊这闺女,虽是女儿身,却处处不比男儿弱,提剑上马杀人只是等闲,那副凶巴巴的面孔,他这个当爹的,哪怕是人屠,看到也心里发憷。
尤其是这闺女才学惊人,连上阴学宫的那些老学究,对上渭熊那张嘴,都憋出内伤来,何况是他这个大老粗?
春秋时不少人说他徐骁是治国能臣,乱世枭雄,可在大柱国心里,他还真比不上这学王霸经略、纵横捭阖之术的二闺女。
小书亭
听潮亭
说是亭子,却是正儿八经的阁楼,楼高九层,不仅收藏有天下奇珍、神兵利器、江湖半数门派的秘籍,秘闻古史、三教典籍应有尽有。虽对外宣称是武库,但阁内搜集诡秘内幕的成就更是鼎盛。
徐凤年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临阵磨枪,琢磨着一会儿见到剑神李淳罡,该如何说些江湖上拍马屁的行话,初次见面,总要给前辈高人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指不定说到剑神心里去,还能被指点个一两招。
“仗剑当空一剑去,一更别离二更回”,只听后人对剑神的评语就知道,李淳罡的剑,真能千里飞剑,上斩仙人,下斩蛟龙。
要是能学到那“袖有青蛇胆气粗”的两袖青蛇,可比他看千百本秘籍来得强。
姜泥蹲在二楼一角,偷偷抽出来一柄造型古朴的剑,用神符再上面比划了比划,一连咬了数次牙,终究是没下去手,将这貌似价值千金的宝剑磕碰出几个缺口来。
刚将宝剑放回架子,小泥人便听到魏叔阳那灰衣老道的激动声音:“李剑神初出江湖,便在千万观潮人的注视下,踩踏着广陵潮头过江,当真是出尽风头。一人一剑便敢闯吴家剑冢,非但败了吴家剑冢老祖,还取走了一柄木马牛。“
“五百年难得一遇的剑仙大材,独占近一甲子剑道鳌头的仙人!只要有他在,谁人敢称剑法超群?年轻的时候,老道做梦都想和李剑神说上一句话,后来得知李剑神被王仙芝打败,我硬是很长一段时间不服气,恨不得与王仙芝拼命。弃剑修道,很大原因便是李剑神隐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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