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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
骑士们与士兵们以一阵阵并不整齐但气势十足的音浪回应着乔托大教长的怒吼。
冰凉的雨点扑打在他们身上,但是血管内沸腾的热血却让他们不觉得丝毫的寒冷与退意。
皇家海军的舰炮还在轰鸣,整个狮鹫分队的舰炮加起来有将近七百门,港口西侧堡垒的塔尖已经在炮火的轰击下化成了一串碎石坠入无边的地中海,溅起一片高扬的浪花。
另外几座主要的城堡也难以在这铺天盖地的火力下独善其身,尤其是靠近海岸的那些堡垒,经过数轮轰击之后其外表面上已经布满了狰狞的弹孔和龟裂的碎纹。
好在这些历经沧桑的石质建筑在设计之时也都考虑到了一定程度的火炮轰击,短时间内不至于在英军舰艇的火力之下倒塌溃散。
除了直接集中在城堡要塞上的炮弹,更多的炮火则是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之后落入了瓦莱塔港市的市区内。
那十二磅重的炮弹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就能击穿市民们用茅草和木板搭建起来的屋顶。
一颗颗炮弹落入城市内的民舍中,几乎每时每秒都有市民死伤于炮弹落地溅起的石块。
更有霉运当头者直接被英军的铅制炮弹击中躯干,整个胸口都被完全贯穿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在难以想象的痛楚中挣扎了一分多钟后才含恨殒命。
城市内到处都是市民的哭喊,或是因为害怕,或是因为疼痛,也或是因为亲属好友受了重伤而大声呼喊医师。
这些无辜而脆弱的民众只能在霎时燃起的战火面前悲痛地哭泣,即使是这心酸委屈的哭泣声也很快淹没在了磅礴大雨和舰炮轰鸣之中。
在经历了将近百轮的轰击之后,整个瓦莱塔港市已然接近于一片废墟模样,到处都能看见炮弹、碎石、断裂的梁木与受伤哭喊的市民,即使是最坚固的堡垒要塞此时也已经是千疮百孔。
狮鹫分队这时也通过近海侦察发现了马耳他岛上的兵力大部分集中部署在港口周围地区。
在莫汉上校的指挥下,皇家海军的战舰开始逐渐将包围网向着港口方向收缩,同时将铺天盖地的铅弹与霰弹倾泻在这片区域,试图利用火力压制来为登陆部队进行掩护。
“这些该死的英国佬!该下地狱的魔鬼!”
乔托大教长被一颗落在他前方三十尺的铅弹溅起的烟尘呛得咳嗽连连,他大骂着环顾四周,这片曾经繁华的港口此刻已经是一片人间地狱,那些曾经熟悉的店铺房屋都已然化作了一堆堆陌生的残屑废墟。
望着自己出生成长的故乡变成这样一片炼狱,乔托大教长已经忍不住紧紧捏住拳头,即使是指甲嵌进肉里也没有松开。
为了追求对人员的杀伤,英国战舰换用了霰弹对港口地区进行轰炸,虽说凭借着码头周围复杂错综的建筑群士兵们能够得到一定的掩护,但是在这漫天弹雨之下,仍是每时每刻都有骑士与士兵在痛苦的哀嚎中被抬到后方进行急救处理。
格罗索从一处类似地堡的半地下建筑里探出头来,观察了一番海面上的情况,扭头冲劳伦斯和乔托大喊道:
“看样子英国佬要发起登陆进攻了。”
海面上,二十余艘双桅横帆船正顺着风向,在暴风的加持下全速朝着码头地区而来,航速将近有四十节。
这种专用的登陆舰舍弃了全部的火炮布置,只为了能够搭载更多用于抢滩登陆的陆战队士兵。
乔托大教长眯着眼睛观察着海面上疾驰而来的横帆船,片刻之后立马皱眉说道:
“这种舰型的快帆船满员在一百五十人左右,也就是说英国佬登陆的兵力至少在三千人。”
“他妈的,他们的指挥官真是疯了。”格罗索心里估算的数字也和乔托大教长一致,忍不住啐了口唾沫骂道:
“一支分舰队的陆战队人数肯定是没有三千人的,估计是拿了不少舰上的水兵凑数,看来英国佬是铁了心要拿下马耳他了。”
塞律里埃少校听着两人的分析也不禁面露忧愁,在他看来,有着绝对火力优势的三千名英军士兵说不准真的能够击穿骑士与士兵们组成的防线。
而劳伦斯只是默默地听着,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时间,没有说什么。
乔托大教长冷哼一声,手指拂去刀身上的雨水,盯着飞速驶来的快帆船咬牙切齿道:
“他们夺取马耳他的野心必然超不过我们守卫先祖之土的决心,我要让这些柠檬佬全部放完血后丢进海里,让他们用血来给马耳他人赎罪。”
登陆进攻的快帆船还在急速靠近,目测下来距离码头已经只有不到三千码的距离了。
格罗索微微皱眉,扭头看向塞律里埃:
“少校,得让士兵们顶上前去了,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了,决不能让英国人轻易地占领滩头。”
塞律里埃少校从地堡中探出身子,咬牙看了一眼正在各种掩体中瑟瑟发抖躲避炮击的士兵。
士兵们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当他们听到这堪比雷鸣的舰炮齐射,当他们看到一个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兵被抬出战场,他们也难免会让恐惧的魔鬼趁虚而入,侵占他们的内心。
这也是为什么在十八世纪火炮的士气打击作用是远远超过其杀伤作用的。
那些科西嘉国防军士兵在这漫天炮火下基本还能保持秩序并听从指挥,因为他们敬爱的波拿巴总督同样与他们一起身处在这片致命的弹雨之中。
而两千名法军士兵在这接连不断的炮击之下就显得有些士气低落了,塞律里埃少校也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按照原计划命令他们作为主力走出掩体去空旷的海滩和码头上迎击英国人,无疑会让本就低落的士气雪上加霜。
见塞律里埃没有回话,格罗索与乔托大教长顺着少校的目光看了看四周躲在掩体之后的士兵,瞬间也就明白了塞律里埃少校的意思。
“少校!波拿巴阁下!”
乔托大教长没有任何犹豫地跨步走出地堡,扭头看向塞律里埃和劳伦斯,语气中满是坚毅:
“这里毕竟骑士团的土地,是所有骑士立誓要守护的先祖之地,我们才理所应当地要将第一泼鲜血浇洒在这片土地,这次防守将由骑士团作为主力,还请您二位指挥部队在侧翼进行策应。”
言语既罢,还不等劳伦斯与塞律里埃说什么,乔托大教长便举盾在前,一步也不曾退却,径直迎着炮火朝着海面身先士卒地走去,口中嘶吼着不亚于舰炮轰鸣的战吼声:
“所有的骑士,随我冲锋!这些异端魔鬼用炮火践踏我们的兄弟姐妹,用刀剑侵占我们的土地,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这一切暴行的代价是什么!”
不需要任何的战鼓或是冲锋号,乔托大教长的战吼就是骑士们举剑向敌的号召。
在法兰西和科西嘉士兵讶异地注视下,方才那一名名和他们一样躲在建筑掩体背后的骑士,此刻竟在这战吼的号召下没有一丝迷茫地拔剑冲出了掩体,紧紧跟上了乔托大教长的脚步。
一枚枚炮弹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砸在地面上溅起一阵石砾和碎屑。
即使如此,骑士们也不曾放慢脚步,他们白色的罩袍汇聚在一起,仿佛一片纯色的浪潮,要将那来犯之敌悉数吞噬。
“何等忠勇的猛士,真希望他能够在这场战役中活下来。”劳伦斯看着那位于白色浪潮顶端的乔托大教长,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对塞律里埃少校吩咐道:
“让士兵跟随骑士后面进行冲锋吧。”
很快,由于马耳他岛上对海火力的缺失,英军的登陆舰船完全驶入了瓦莱塔港的码头内进行停靠,像他们的先头部队一样架起木板廊桥使舰上士兵快速部署至码头上。
穿着深蓝色制服的陆战队士兵和身着白色海军衫的水兵混杂在一起,蜂拥着从舰上冲下。
而在他们一百码开外的,就是持剑向敌的骑士与紧随其后赶来的士兵们。
乔托大教长仍然处于整支队伍的最前端,他举起长剑,直指着海面,沉声怒喝道:
“兄弟们,还记得我等誓言的前半句话是什么吗!”
骑士们齐声高喝道:
“守卫信仰!”
“守卫信仰,就在此刻!”乔托大教长一个箭步向前冲去,如长枪的尖锋一般直直捅向码头上的英军,大吼道:
“对异端魔鬼无须仁慈,所有人随我来,把英国佬推下海去!”
“推下海去!”
骑士们整齐地回应道,这呼喊声甚至盖过了天边的雷鸣,使登上码头的英军士兵不寒而栗,两腿战战。
尤其是冲锋在前的乔托大教长,他那健硕的体格和浑身的骑士板甲不禁使英军士兵联想到了希腊神话中的战神阿瑞斯,那无可匹敌的勇猛简直使人战栗连连。
刀剑相措的声音很快就在瓦莱塔港的码头上响起。
骑士们的战术非常简单,以散兵的姿态冲锋插入进英军的阵列之中,以此来打散并分割敌军的阵型,将这场战斗分割成无数场一对一的剑术决斗。
而那些落单的英军士兵在这些堪称剑术大师的骑士面前几乎都是走不过几个回合。
在许多英军士兵的视野里,骑士剑的剑尖就如同一条响尾蛇一般致命而敏捷,只是一个不留神,那剑尖就会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再次看到时已经是对面的骑士面无表情地将长剑从自己的胸口里拔出来了。
少数战斗经验丰富的舰上水兵倒是可以凭借手中的短刀和骑士们战的不相上下。
这些从一场场血腥残忍的接弦战中存活下来的水兵无疑都是皇家海军里的精锐。
骑士们虽然自幼接受训练,但也有不少人缺乏实战经验,在他们面前也讨不到太多好处。
英军士兵凭借着密集的阵型和炮火的掩护,也在顽强地向港口内侧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一时间,攻守的双方都陷入了胶着的僵局之中,战线几乎仍然保持在双方接战的位置,甚至英国人还小小地向前推进了几十码。
战场中央,乔托大教长任凭一个水兵的短刀砍在自己胸口的板甲上。
受了对方的全力一击,大教长凭借着壮硕的肉身也不过是向后踉跄了一小步,旋即便趁着对方全力挥刀的破绽,用左手的圆盾将其直接撞下了码头,掉入汹涌澎湃的海水之中。
“嘶”三名准备上前来围攻乔托的英军士兵见状顿时吸了口冷气,犹豫在原地不敢上前。
乔托大教长的罩袍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湿了,只不过上面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谁也不知道这个巨人一般的猛士到底让多少英军士兵葬身在他的剑盾之下了。
而乔托大教长也没有精力来回顾自己的战绩,他飞快地用余光扫过战场,很快就注意到了港口内焦灼的局势。
“该死的,要不是那些舰炮”
乔托心里明白,这些英军士兵之所以能够和骑士们抗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包围在瓦莱塔港的狮鹫分队在持续提供着强大的火力支援。
这些舰炮的轰鸣就没有一刻停息,连续打击着战场上骑士团一方的后备队,使他们难以增援切入进战斗之中。
而在后方,塞律里埃少校也忧心忡忡地放下单筒望远镜,焦急地对劳伦斯说:
“这些英国佬那些舰炮提供的火力都快赶上几个满编火炮营了!波拿巴阁下,现在还难以断定战场上的胜负,我建议您向后方转移一段距离,以免到时候防线被突破了.”
面对塞律里埃的劝谏,劳伦斯却又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而后无言地摇了摇头,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慌张与焦虑。
塞律里埃少校也注意到了劳伦斯频繁查看时间的举动,皱眉看向劳伦斯手中的怀表,问道:
“波拿巴阁下,这是.?”
“英军的轰击应该马上就要停止了。”劳伦斯合上怀表盖,平静地看向海面上那如同巨兽一般高大的圣丹尼斯号,轻声说道:
“莫汉上校已经不可能在我的手中夺取马耳他岛了,希望他不要感到太过遗憾吧。”
格罗索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看向劳伦斯,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欢喜,问道:
“等等,你上次给约西普市政官寄了封信,说是留个后手.莫非?”
劳伦斯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停留在圣丹尼斯号上:
“那封信是拜托约西普转寄去土伦的,虽说这样做会给舒瓦瑟尔公爵落下一个大人情,不过现在看来,这张底牌还是留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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