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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艾吉永公爵感到自己的大脑好像在经历某种利爪的撕扯,连眼前的视野也是像低血糖病人那样一片模糊不清。
他想尽了一切可能,也都没有想到路易王储和玛丽王储妃会隐藏身份出席了这场慈善拍卖会,这种行为之前一直是被认为是有损王室威仪的。
但是,此时此刻站在二楼包厢门口的那两人,毫无疑问就是法兰西的路易王储与来自奥地利的玛丽王储妃,未来的国王与王后。
而一想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艾吉永公爵更是感到一阵后怕。诚然,他作为一名黎塞留家族的强势公爵,在政治上是无需太过惧怕这两位年幼的王储和王储妃的;不论是黎塞留公爵还是舒瓦瑟尔公爵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和王储殿下平起平坐。
但是,这绝不意味着艾吉永公爵就可以扬言要将王储殿下从他的包厢里丢出来,更别提他还真的付诸行动了。
杜伊勒里宫的那位老国王一旦得知了这种堪称荒唐的冒犯之举,艾吉永公爵都有些不敢想象国王陛下在那时的暴怒神色了。
一想到这些,这位不可一世的公爵也隐隐感到两腿微微有些发软了。劳伦斯仍旧是一副无奈的神情,叹气拍了拍艾吉永公爵的肩膀:“公爵阁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这卑鄙之徒!”艾吉永公爵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乱麻,咬牙痛骂道:“这都是你故意的,是不是!劳伦斯·波拿巴!”惊惧之余的艾吉永公爵也没有丧失理智,他隐隐之间也察觉到了,自己这次冒犯路易王储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故意?我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甚至都没有邀请您来参加这场拍卖会。”劳伦斯很是无辜地摊手说道:“而且,相较于和在下争论,您还是想想怎么和殿下解释吧。”
“你...!咱们走着瞧。”艾吉永公爵捏紧拳头,指间关节都被他捏得咔咔作响,但他也很明白,现在不是和眼前这个科西嘉小子废话的时候。
此刻,必须要立马和王储殿下解释清楚这是一场误会,不论路易王储接受不接受,艾吉永公爵至少要让在场的几百名目击证人明白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误会。
公爵满头大汗地看向二楼的路易王储,倍感屈辱地当着数百名宾客,还是数百名他眼中的贱民单膝跪下,咬牙说道:“请您相信我,殿下,这一切都是一场命运的玩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误会...”
“误会?”路易王储脸色冷漠,这位稚嫩和善的王储殿下少有露出如此严峻的表情:“你几次三番地派人来驱赶我,连卫兵都派出来了,这也是误会?”尽管王储殿下以友善随和着称,但他也对艾吉永公爵这三番五次地挑衅感到忍无可忍了。
王储殿下本来就黎塞留家族的贵族没有什么好印象,他们自持着生于紫室,仰仗着红衣主教黎塞留的祖上荣光,在凡尔赛宫里可以说是最为趾高气昂的那一群人。
一旁的王储妃殿下也是柳眉微蹙,嘟着嘴用德语抱怨道:“真是野蛮。”艾吉永公爵张开嘴,还想试图用他那舌灿莲花的口才说些什么,但路易王储极为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道:“够了,阿尔芒,我会把今天的事全部告诉我的祖父,你还想说什么就亲自去杜伊勒里宫和他说吧。”听着路易王储那冷漠至极的声音,艾吉永公爵浑身一颤,旋即低下头颅,不甘但却无可奈何地应道:“是...殿下,谨遵您的旨意,臣下不敢继续打扰殿下,就先行告辞了。”说罢,在众人讶异地注视下,艾吉永公爵艰难地站起身,微微侧头瞪了劳伦斯一眼,而后便一刻都不敢多做停留,带着自己那十几名亲卫偃旗息鼓地逃离了巴黎喜剧院。
看着艾吉永公爵与波拿巴阁下的对峙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的,就连现场的宾客们一时间也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而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众人才忽然意识到,那位在今晚这场慈善拍卖会上豪掷了七百万利弗尔的神秘买家,竟然就是王室的王储殿下?
!
“这就说得通了,那座包厢的主人是王储殿下!”
“难怪先前一点情面都不给艾吉永公爵留下,真是没有想到,王储夫妇会出席一场拍卖会,这似乎还是王室成员的首次吧?”
“一切都合理了,也只有王室成员能拿出来这七百万利弗尔了。”
“等等,这也就是说,王储殿下之所以故意高价拍下所有的竞品,就是为了多向贫民们进行捐款吗?!”
“一定是这样了,天呐,多么仁慈的一位殿下。”
“七百万利弗尔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即使是对殿下来说,他真是...哦老天,我都要为之感动落泪了。”
“将来能有这样一位仁慈和善的君主真是我等莫大的荣幸啊。”在一阵热烈喧哗的讨论声过后,人们也终于明白过来,这位王储殿下和凡尔赛宫那些昏聩腐朽、在金字塔尖醉生梦死的贵族大臣不一样。
即使是在出游巴黎的这段时间里,仁慈的殿下仍然心系着那些正在遭受苦难的人们,而且殿下的关怀还不仅仅是停留在虚情假意的影响力上,他可是切切实实地拿出了足足七百万利弗尔来。
哪怕是最富有的银行家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也会倒吸一口凉气,而如果他们得知这笔钱竟然要被丢进贫民窟的下水道,这些精明的富豪们一定会痛骂这个决策者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而王储殿下就做了这个傻瓜,他将这一笔令人眼馋、令人着迷、令人为之疯狂的巨额财富全部捐赠给了贫民们,捐赠给了那些在贵族眼中不值一提的渣滓们。
在这些资产阶级看来,金钱就是他们的生命,而王储殿下这番举动简直就是把他的灵魂和生命分割了一部分,用来奉养那些本应奉养他的人。
即使他们这些富有的市民并不能从这笔捐赠中得到什么直接利益,但是,当他们看到未来的国王竟然是如此一位值得敬仰的圣人时,任何一位法兰西国民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底的喜悦。
一时间,人们看向路易王储的眼中已经是满到溢出的赞美和钦佩,最精妙的语言也无法形容出在场的宾客们此时此刻对王储殿下的推崇和拥护。
一位中年投资家甚至为此热泪盈眶起来,他激动地挥舞着插了羽毛的三角帽,行了一个夸张地鞠躬礼:“殿下!我向您致意,仁慈的殿下!”路易王储稍稍一愣,稚嫩的脸颊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害羞的浅红,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久居深宫的他还几乎没有过这样近距离体会到被人们拥护的感觉:“您言过了,先生。”王储殿下的腼腆和谦逊反倒使宾客们更加热爱这位高尚的君主了,他们争相学着最初的那位投资人,动作夸张地挥舞着帽子,随后整齐一致地向路易王储鞠躬致意,用行动表达着他们对王储殿下的拥护。
“上帝呀...”玛丽王储妃看着那齐刷刷俯下身子的民众们,不禁惊讶地捂起嘴来。
她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有些软弱无能的丈夫竟然能够得到民众们如此热烈的支持。
“不过...也是多亏了波拿巴阁下吧。”玛丽王储妃下意识地看向舞台上微笑着的劳伦斯,情不自禁地眨了两下眼睛,她知道这一切的幕后推手肯定还是这位令人喜爱的波拿巴阁下。
宾客们的欢呼致意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路易王储也沉浸其中而感到乐此不疲,甚至还亲自放下身段同他周围的一些宾客握手交谈。
直到劳伦斯第二次宣布这场拍卖会已经结束后,这些宾客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巴黎喜剧院,开始将这场拍卖会的精彩过程转述给那些苦苦守候在剧院外的记者和围观市民们。
而在剧院的后台。
“受尽拥戴的感觉怎么样,殿下?”劳伦斯笑着看向仍然有些飘飘然的路易王储。
路易王储的表情中还残留有方才的兴奋劲,连连点头道:“我只能说棒极了,劳伦斯,真没想到这些人如此爱戴我,或许我真的能成为一名伟大的国王呢。”
“就是那个艾吉永公爵太过讨厌了,我还想好好体验一下平民的拍卖会是怎样的呢。”兴奋之余的路易王储的也不忘那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公爵。
玛丽王储妃则是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少自恋了奥古斯特,你还得谢谢波拿巴阁下呢,这场拍卖会是他筹办的,那七百万利弗尔应该也是他募集来的吧?”
“您可不能这么说,玛丽殿下,路易殿下为这场拍卖会也出了不少力,这也是他的胜利果实。”劳伦斯恰到好处地奉承道:“不管怎么说,尽管有艾吉永公爵这个令人生厌的混蛋捣乱,这场拍卖会还是进行的十分成功。对了,既然您当众拍下了这条钻石项链,我就直接转交给您吧。”说着,劳伦斯很是随意地将那条价值连城、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从衣兜里掏出来,直接递给了路易王储。
路易王储犹豫片刻,却也没有伸手去接,犹豫着说道:“这太贵重了,而且也是你的战利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劳伦斯。”
“但我已经对公众许诺要将项链捐赠出去进行拍卖了,自然继续不好保留它...不过,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劳伦斯笑着摇摇头,目光转向一旁的玛丽王储妃。
这位奥地利的小公主已然对这条精美至极的钻石项链看得入了迷,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劳伦斯的询问。
如果说她和杜巴利夫人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这两个女人都对奢华的珠宝和住所极为喜爱。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的玛丽王后会被冠以赤字王后的称号,她用于维系自己奢侈生活的花销可不比此时的杜巴利夫人逊色多少。
不过,现在的玛丽王储妃还不是那个把持着财政大权、见识过无数珍奇异宝的法兰西王后,此时的她作为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只觉得眼前的这串钻石项链就已经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珍宝了。
“我想我可以将其转赠给玛丽殿下?”劳伦斯将项链递给玛丽王储妃:“只要殿下您不嫌弃这曾是杜巴利夫人的饰品。”话音刚落,玛丽王储妃立马惊喜地接过项链,那少女的欢欣笑容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优雅的下颌上:“您说真的?波拿巴先生,我当然不会嫌弃,它太美丽了,那个女人根本做不到玷污这样一串纯洁璀璨的宝石,她也根本配不上这串项链。”说着,玛丽王储妃连忙将项链系在自己的脖颈前,那二十二颗反射着柔和光晕的钻石与玛丽殿下胸口那一片奶油般的雪白简直是浑然天成,如同是量身定制的一般。
玛丽王储妃步伐轻快地走到一面演员用的落地镜前,欣赏着镜中的自己在这璀璨的珠光宝气衬托下的模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您真的要将这样一份珍贵的礼物送给我?我太高兴了,我欠您一个大人情,波拿巴先生。”
“与其说是赠送,倒不如说是物归原主,您才是这项链天生的主人。”劳伦斯不卑不亢地赞美道。
对于这些所谓的奢侈品,劳伦斯本来就没有过多的兴趣,那上面的钻石和五颜六色的宝石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堆碳单质和矿物盐而已。
而且当下的财务状况十分宽裕,劳伦斯也没有必要将这串项链变卖为现金,那么与其把这项链放到保险柜里积灰,倒不如借此机会将其赠送给玛丽王储妃当作一个顺水人情。
毕竟玛丽王储妃的影响力可不仅仅是局限于她作为未来法兰西王后的这一身份上。
作为哈布斯堡王朝这一代最小的女儿,玛丽王储妃在童年时就受尽了兄长与姐姐们的溺爱,与他们保持有相当紧密的亲情关系。
而随着时间流逝,哈布斯堡家族的新一代子女们也逐渐在欧洲崭露头角:玛丽王储妃的哥哥约瑟夫二世已经在六年前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新一任皇帝,在其母亲玛丽亚·特蕾莎的辅佐下统治帝国;她的姐姐卡罗利娜也在两年前与西班牙波旁王室联姻,成为了那不勒斯王国王后。
除此之外,在德意志和意大利诸国的王室中也都能频繁见到玛丽王储妃兄弟姐妹们的身影。
因此,如果能和玛丽王储妃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凭借她与家族成员的亲情纽带,倒是能给劳伦斯提供许多外交上的便利。
当然,眼下劳伦斯所聚焦的事务自然不是和玛丽王储妃的私人关系。除掉杜巴利夫人,从而得到莫普大法官的协助掌控整个普罗旺斯行省,进而控制整个法兰西南方地区,这才是劳伦斯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而随着这场慈善拍卖会的圆满结束,杜巴利夫人的生命倒计时也在劳伦斯的心中往前调拨了一大圈。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那几位配角的就位,这场终章大戏就可以在整个巴黎上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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