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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机关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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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宫流云台,海棠花雨,水榭亭桥,曲廊回桥,碧波荡漾。

    湖心有一座凉亭,亭中一身华服的男子此刻正站在湖边,手执鱼竿,神情专注地垂钓着。

    如今的大梁城风云变幻,各路势力错综复杂,朝堂上的形势更加扑朔迷离。

    不过这这些事似乎并未影响到身为魏国之主的魏圉的兴致。

    突然钓竿轻颤,水面泛起了涟漪,不过一扯,一条的金色鲤鱼被拉扯了出来。

    一旁随侍的老太监见状,连忙上前将金鲤拿起,放入玉盘中。

    魏王圉收起了鱼竿,笑道:“孤最近运气倒好,总能遇到好物。”

    “王上倒是好兴致。”魏王圉话音未落,一道声音便传了出来。

    声音由远而近,一众黑衣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湖岸旁,当先之人赫然便是无影四大统领之一的蘧伯玉。

    魏王圉眉头微皱,道:“你怎会在此?”

    今日的流云台只有他的几名亲信随从以及老监在,他先前就已命禁卫不许外人打扰。

    蘧伯玉道:“臣前来是为救驾。”

    “秦国罗网潜入王宫行刺王上,幸得臣及时护驾。”

    他身后的数十黑衣暗卫此时将已将此地团团围住。

    “你要谋反?”

    “臣只为救驾。”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魏王圉看向他的暗卫统领诘问道。

    即使他身边仅随一老宦官,威严依旧不减半分,“蘧氏一族世代忠良,卿乃忠良之后,本不应是乱臣贼子。”

    “王上可还记得当年戾太子之事,南宫之变。”面对魏王圉的斥责,他毫不动容,反倒说起了那桩陈年旧案,这王位本该就是他一脉。

    当年若无蘧氏不忍公子申一脉断绝,暗中相救,亦无今日的他。

    “今日过后,大王还是魏国之主,臣亦是大魏臣子。”蘧伯玉躬身道,目光平静。

    “尔等真要以下犯上,行谋逆之事!可知此罪当诛九族!”魏王圉积威甚重,怒斥之下,一众暗卫竟怔在原地,不敢妄动。

    “你既然知法,为何还要犯法?”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个身穿王服的男子缓步走来。

    其头戴九旒冕,身着玄裳,绣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左右两侧各有金色小绶。

    这是帝王冠冕,象征帝王权柄,是帝王朝服,绝不容任何人僭越,如今却穿在了这人身上。

    这人一出现,场上却是有了两个魏王,两人就如镜中人一般,不仅长相相同,就连气质都相差无几。

    “罗网刺客潜入王宫,意图行刺寡人,杀无赦!”

    “诺!”黑衣暗卫听令,齐齐持剑,向着亭中而去。

    “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想行李代桃僵之策。”魏王圉道,“寡人乃是代天巡狩,天命所归,岂是他能冒充。”

    面对袭来的暗卫,随侍魏王的老宦官挡在了前路,这时一股强大的内劲喷薄而出,直接震碎了袭来的利刃。

    这老宦官武功不低,他此时趁势一掌拍出,顿时将数名暗卫轰飞出去,已是生死不明。

    蘧伯玉见此情景,面无变色道:“以大王之见识与镇定,江湖之中已少有人能及,又有此等武功,若入江湖,必是名列一方的高手。”

    杀人的是老宦官,蘧伯玉话中说的却是魏王。

    魏王圉道:“你本不至于失智,奈何……”

    蘧伯玉道:“我今日既已出手,若非此事已经十拿九稳,焉会行事。”

    魏王圉道:“你觉得你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

    蘧伯玉道:“如今王已非王,贼已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自古成王败寇,成就是王,败就是贼。”

    他只是一步踏出,再一出现时,便到了魏王身前。

    “我从不知你的武功竟这般厉害。”魏王圉道,在他身前是一具死人,一具宦官的尸身。

    “我亦不知大王的武功这般高。”蘧伯玉道,“我的剑已在手,出剑便不能回头。”

    魏王圉道:“只可惜你手中虽有剑,心中却无剑。”

    蘧伯玉道:“心中无剑?”

    魏王圉道:“剑直,剑刚,心邪之人,胸中焉能藏剑?”

    “你以为诸般谋划天衣无缝,殊不知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与孤如今不过咫尺,但你连杀孤都没有把握,更逞论谋国。”

    魏王圉道:“你心中的剑既已不稳,手中的剑又如何杀人。”

    “你甚至不敢出剑,对孤出剑。”

    魏王圉从容不迫,就如他才是胜券在握的一方。

    蘧伯玉道:“王上自非常人,但剑可杀人,人终只是人,能救你命的亦只有剑。”

    魏王圉道:“寡人一国之主,练的是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桀士为夹。”

    “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岂能以身当剑,行血溅三尺之事。”

    “尔甘为乱臣贼子,人人得尔诛之。”

    此言一出,四面木柱里,忽然同时发出“格”的一声响,暗门滑开,闪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身高不及三尺,身材、容貌、服装、装饰打扮,都完全一模一样。

    尤其是他们的脸,小眼睛、大鼻子、凸头瘪嘴,显得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可是他们手里的剑,却一点也不可笑。

    一尺七寸长的剑,碧光闪动,寒气逼人,三个人用双剑,一个人用单剑,七柄剑凌空一闪,就像是满天星雨缤纷,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们杀不了我,也救不了你。”蘧伯玉道。

    七柄剑光华流窜,星芒闪动,立刻就笼罩了他的身上。

    此刻天已是正午,骄阳似火,湖面上波光粼粼,荡漾着暖意,只是在亭中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心冷的话,便不会再有暖意,而他的剑更冷。

    骤然刺出一剑,剑光璀璨夺目,如陨落流星。

    只是这一剑,便压住了满天的剑光,唯一还有光的,只剩下一柄剑,即使是悬日的光辉都被其掩盖。

    一抹璀璨的光亮过后,天色再次复明,七剑都已断,四人都已死。

    诡异的是他们身上却没有一丝剑伤,但他们却皆死于这一剑之下。

    不过这一剑却被人破掉,破灭了这无影无形的剑锋。

    “孔周三剑,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练。”

    “所谓承影者动游太虚,触物昏明,留影无形,杀人无痕,倒是名不虚传。”

    出手的不是旁人,正是燕雄。

    这个人的出现预示着局面正在失控。

    蘧伯玉盯着来人道:“与还珠楼一战提前,甚至约战白门关都是你布下的障眼法。”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一切事都要提前。

    此人本不该出现,但不该出现的不止一人。

    “不错。”燕雄回道。

    “我高估了你。”蘧伯玉道。

    燕雄道:“我只做对的事。”

    蘧伯玉道:“从什么时候?”

    燕雄道:“从一开始。”

    “十赌九输的事,我不可能错,况且你抛出的筹码不够,而又要我去搏命。即使我胜出,你也必败,我所面对的局面并不会好。”

    蘧伯玉道:“自古成事者,胜败不过一线之间。”

    燕雄道:“你的变数太多,一步都不能错,你不该算计你无法掌控的人。”

    “他太弱了,甚至接不下一掌。”燕雄道。

    他抛出一物,这是个人首,一个和他身前之人长的一模一样的人首。

    “你的算计太过,一件事若谋划过多,结果便很难控制。”魏王圉道。

    至始至终他一直稳坐钓鱼台,他所要做的不过是瓮中捉鳖。

    “你自以为已牵扯住各方势力,可以偷天换日。作为执棋者,最后也不过沦为棋子。”

    王宫外,喊杀声愈演愈烈,厮杀声响彻云霄,显然外面已乱作了一团。

    “成王败寇,我只求一死。”蘧伯玉道,他已是穷途末路。

    “何人一战?”

    “他本为无影的人,理应由我清理门户。”龙阳君道。

    青釭剑出鞘,玉剑轻鸣,宛若龙吟虎啸。

    剑未动,风起于庭,吹皱一池水。

    承影剑出鞘,无声无息,剑若虚幻,不沾半分烟尘。

    二人皆是顶尖高手,瞬息间交手数十招。

    承影剑快若鬼魅,剑势诡异,每每避实就虚,让对手无处着力。

    青釭剑则似柔亦刚,剑招飘渺变化莫测,看似平淡,实则杀机重重。

    一时之间剑光纵横,剑影重重,整宫殿都被剑光笼罩。

    此时的流云台人很多,却没有人声,因为他们同样能感受到那种逼人的压力。

    别的人看来,这一战二人不相上下,但在燕雄看来蘧伯玉已落了下风。

    他的剑势虽然虚无莫测,其实已不稳,至少比不上龙阳君的剑轻灵流动。

    一个人心若是乱的,剑法必乱,一个人剑法若是乱的,必死无疑。

    二十个变化间,龙阳君的剑必将刺入蘧伯玉的胸间。

    二十个变化一瞬即过,但二人却并未决出生死。

    因为湖面上突然泛起点点幽光,如繁星密布。

    瞬间无数星火迸射而出,向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出。

    湖面之上龙阳君一剑斩出,袭来的火潮霎时被劈散,落下的是一种形如瓢虫的飞虫。

    此时火潮已经席卷开来,不幸沾染到的人,即使只是一点火星,顷刻身上便燃起了幽蓝的火焰。

    等到火潮散去,地上布遍尸骸,血肉焦臭,已成炭骨。

    死者大多是前来救驾的禁宫宿卫,假魏王亦是葬身火潮之中。

    至于祸首蘧伯玉,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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