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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豪他们刚走不久,范理就从外面回来了。
「谈得怎么样?」
张斐问道。
范理点点头道:「李国忠说了,只要咱们事务所保证今后不会在契约条例上与他们打官司,那他们就答应用咱们的契约,但是必须要签订契约。」
张斐点点头:「没问题,到时我拟定一份契约,你再去跟他们谈谈。」
要真说起来,这些书铺才是立契的大户,虽然是同行,但是现在穷凶极恶的张斐也是不愿意放过的,于是他让范理去跟他们谈。
咱们都统一契约,至少在契约条例上面,就不会产生矛盾。
毕竟他们有可能会在公堂上遇到的。
李国忠他们也怕张斐,而且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条例有着许多猫腻,张斐既然找上门提这事,他们还真不敢不答应。
范理突然问道:「三郎,你是不是很缺钱?」
在他们眼里,张斐都是高大上形象的,突然捣鼓这几文钱的买卖,那不用想,一定是资金方面出现问题。
张斐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原本我是打算凭借名气,多打一些官司挣钱,但如今连你都不敢接那些有损名气的官司,可见这名气先将咱们自己给束缚了。
但如果名气不能转化为利益,又有何意义,咱们又不求青史留名。故此我只能另辟蹊径。不过你也不要小看这契约一份才几文钱,但只要分量够多,赚得钱肯定不少。
待会你还得派人去宣传一下,普通百姓也能买咱们的契约,他们找人写一份契约,多数都比咱们贵一些。」
「如果天下人都用咱们的契约,那确实也能赚不少啊!」
范理稍稍点头,可旋即又道:「但每个人立契的目的是不一样的,多半不适用于印刷吧?」
张斐道:「这我会搞定的,你待命让那些珥笔,将大家常用的契约拿给我看看。」
「哎!」
范理点点头,突然道:「对了!说到这官司,我有件事差点忘记跟你说了,方才我打听到李国忠的书铺接下了那儿子与邻居争宅子的官司。」
张斐一怔:「是吗?」
范理嗯了一声,「他还知道咱们没接,方才还问了问我,咱们为什么不接,我看他八成是想打听,咱们有没有帮那大婶。」
张斐问道:「那你有没有告诉他们?」
「当然没有。」
范理摇摇头,「不说对咱更有利。」
张斐笑着点点头,「让芷倩拿他们来练练手也好。」
已是三更时分,张斐仍在伏案工作着,他得早点将各类型的契约拟写好,因为到时还得制作雕版,得花费不少时日。
可见这穿越者赚钱也真是不容易。
他现在都不敢再弄什么黑科技。
文科毕业的他,就只懂得一些原理,他现在才明白,要将这原理变成商品,是要走一段很长的路。
一个活字印刷术,在都还没有制作成品活字的情况下,就已经烧掉他近一千贯。
虽然他要求比较高,但这技术还是北宋自己的。
底子不厚,他还真不敢再去尝试。
太烧钱了。
而高文茵还是一如既往地默默站在一旁,手拿蒲扇,帮着张斐扇着风,驱赶蚊虫。
这个女人真是一种让人容易上瘾的毒药,潜移默化地就让你对她形成一种依赖。
反正,张斐是离不开她了。
张斐突然放下笔来,揉了揉眼,心道,没有电灯的时代,真是不太适合加夜班啊!
旁边的高文茵见罢,柔声道:「三
郎,如这种事,其实可以让七哥来做。」
自从张斐与许芷倩确定关系后,她就有意识的慢慢改变对张斐的称呼。
张斐心里清楚,也没有点破,回头看她一眼,解释道:「这初稿可是不能让人代写的。」
高文茵问道:「为何?」
「因为.。」
张斐稍稍一顿,转而道:「要不,夫人先坐着,你这站着,我还得扭着脖子与你说话。」
「哦。」
高文茵赶忙坐了下来,顺手又拿着扇子在脚下扇了扇。
张斐解释道:「如果我不动手写,就光用嘴说,那我也只能说一个大概,可这不是状纸,而是契约,不能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初稿一定得我亲手写,等写完之后,再再交给老七看看。」
这其实是一个习惯问题,笔写和口述,完全就是两种思维。
另外,这事本来一直都是许芷倩在帮忙,但许芷倩现在忙于准备那官司,张斐也打算让冯南希试试。
冯南希的文笔没有许芷倩那么华丽,但非常老练,毕竟是刀笔吏出身。
在状纸方面,可能没有许芷倩的状纸那么打动人,但是在契约方面,应该比许芷倩更适合。
高文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知道这有何区别,见张斐也没有打算继续写下去,于是又好奇道:「可是我方才见这契约上,留有许多空白,这是为什么?」
她方才在边上也一直在看,就很好奇那些空白是留着作甚的。
张斐道:「我是打算将这些契约印刷出来,然后贩卖给商人、市民。你应该知晓,如今许多百姓都不认字,在与别人立契的时候,常常上当受骗,等到我的契约印刷出来,他们就只需要花两三钱,从我这里买一份契约,就能够规避一些上当受骗的风险。所以那些空白都是留着给立契的人写名字和日期的,这个就只能他们自己写。」
高文茵眼中一亮:「这主意真是不错,难怪三郎你方才写得是有关借贷的契约。这百姓最常用到的契约,就是借贷契约。」
张斐突然看了眼她,「原来夫人也会读书识字啊!」
高文茵啊了一声,羞涩道:「我小时候跟爹爹学过一些,与许娘子是不能的。」
「是吗?」张斐问道:「你爹是做什么的?」
高文茵神情黯然道:「我爹以前是祥符县沁乡的乡绅,五年前已经去世了。」
「你娘呢?」
「我娘很早已经去世了。」
「那你家里就没有别的亲人吗?」张斐又问道。
高文茵稍稍犹豫了片刻,旋即摇摇头。
张斐见她似不愿多说,自也不好多问,忽见她左手手背上那雪白的肌肤上有好几处红肿,这一看就是蚊子咬的,于是道:「你就顾着帮我驱赶蚊子,你看看你自己都被咬成什么样了。」
高文茵低头一看,赶忙缩回手,轻轻摇头道:「没事的,过一会儿就会好。」
张斐无奈地摇摇头,又见她身着灰色麻裙,不显她那丰腴玲珑的身段,过过眼瘾的机会都不给吗,问道:「你怎么穿上了这麻裙,咱家已经穷得丝绸都买不起了吗?」
高文茵忙道:「不是的,只是我待会还得为你去煮些东西,穿这麻裙比较合适一些。」
张斐点点头,突然站起身来,「走吧,我们一块去。」
高文茵忙起身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好。」
张斐笑道:「我就是坐久了,想活动一下,今晚我下厨,就当是答谢你替我喂蚊子了。」
高文茵下意识地就将双手藏于背后,惹得张斐一阵大笑。
一盏茶功夫。
「味道怎么样?」
张斐双手撑着厨桌上,颇有大厨风范地看着这屋里唯一的尝客。
「软滑爽口,真的很好吃。」高文茵是欣喜地点点头,又向张斐问道:「这菜叫什么?」
「肠粉。」
「肠粉?」
高文茵低头瞧了眼那盘子里那裹着酱汁、肉沫的白面皮。
「别问我为什么叫这名,我也不清楚。」说着,张斐坐了下来。
高文茵偷偷瞄了眼张斐,十分好奇道:「三郎,按理来说,你们读书人都很少下厨房的,为何你这么懂得做菜?」
张斐摇头叹道:「这说来话长,我外公当初告诉我,做得一手好菜,可以哄女人开心。可惜如今女人都喜欢诗词歌赋,我这空有一身厨艺,却没处施展。」
高文茵登时双颊染霞,羞赧道:「这定是你乱编的,哪有外公会这么说得。」
张斐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又道:「但这千万不能告诉小桃,否则的话,她又得生好些天闷气。」
高文茵想到小桃那些天为了火锅生闷气的事,不由得噗嗤一笑,嘴角边微微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点了点头,又道:「那三郎可否教我做这肠粉?」
张斐错愕道:「你学来干嘛?」
「我学来做给你吃啊!」
「哦好啊!」
连续三日的高强度工作,张斐总算是写好六份契约样本,其中两份是关于宅田交易的契约。
还有两份关于关于大宗商品的,也就是茶、盐、酒、糖交易的契约。
剩余两份,就是关于借贷方面的。
当然,这只是初稿,毕竟这年头的文笔与他那时代不一样,他虽然也有进步,但这东西专业性太强,他还是直接甩给冯南希。
而他则是继续审查当下比较常见的契约,他是打算垄断东京商铺所有的契约。
这买卖其实也是属于薄利多销。
「真是气死我了。」
许芷倩突然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张斐当即停下手上的活,瞧她一眼,笑吟吟道:「是谁惹我许大珥笔生气了。」
许芷倩本不在乎这个称呼,但张斐的语气,令她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好,稍稍白她一眼,又道:「这好人太好,坏人太坏,真是令人生气。那刘大婶见那黄二叔咄咄逼人,还要与她打官司,吓得她都打算不要那宅子了,还说要将宅契还给那黄二叔。」
张斐眉头一皱:「那怎么办?」
许芷倩是心有余悸道:「幸亏我去了,还有那刘大婶的儿子也不是很情愿,这才好不容易劝住了那刘大婶。但是那黄二叔也真不是一个东西,你知道么,他也怕被人说自己不孝,于是私下恐吓其母,让母亲告诉左邻右舍,是她自己不愿意跟儿子一块住,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种人,可真是畜生不如。」
「那他母亲这么说了吗?」张斐皱眉问道。
许芷倩点点头:「就只是偷偷告诉了刘大婶,跟别人都是说,自己在老宅住习惯了,不愿跟儿子一块住。那黄二叔平时也就是路过,就顺便去看一眼,有一次看到米缸没米了,都没有说要送点米来。如今还四处说,是刘大婶趁着其母患病,将他家地契骗了过去。」
张斐道:「这就很难办了。」
许芷倩蹙眉道:「但是这一切左邻右舍都看在眼里的,他们是可以作证啊。」
张斐叹道:「但是这官司本就是有利于他,再加上他母亲都在外面这么说,那他就有理由为自己开脱,只要没有充分的理由,主审官一般不会判咱们赢的。」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
「对了,这地契过户,应该有立字据吧?」
「有得。」
许芷倩点点头,然后从腰间抽出一张纸来,「这只是我抄写下来的,但还未有去缴税,只能算是白契。」
张斐道:「没有超过两个月吧?」
「没有。」
「那就是有效的。」
张斐这才接过来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喃喃自语道:「报答.。」
许芷倩道:「那黄婆婆就是为了报答刘大婶服侍左右的恩情,故而将自己的宅子给她。你是想将这宅子视作照顾黄婆婆的报酬?」
张斐道:「你已经想到了。」
许芷倩点点头:「但这恐怕要不了多少钱,那黄二叔都愿意花钱打官司,肯定会愿意支付这点报酬,我算了一下,一个月哪怕算五贯钱,三年也才一百八十贯,可相比起那宅子值得钱,可算不了什么。要是这结果,可也太便宜那黄二叔了。」
「这倒也是。」
张斐点点头,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道:「要多少是咱们说了算,可以是一百八十贯,也能够要一千八百贯,而到底判多少,可也不是对方说了算,而是主审官说了算。」
许芷倩道:「主审官也得依法判决,不能随便说个数,你得有依据,若论依据,五贯钱已经够多了。」
张斐笑道:「你难道忘记,我可是最擅长索赔的了。而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说服主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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