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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泠眼睫颤了颤,没出声。
“明姑姑这两天又要挑人去冷宫伺候!”
“六皇子杀人不眨眼,宫里的宫婢内侍不知道杀了多少,连大臣之子也敢鞭打,去伺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而且去冷宫伺候一个废皇子,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就算不死,咱们也被断送了。”
一个小宫女忧心忡忡地说。
“愁什么,听说大家都不愿意去,都是遣那些犯了大错的去,肯定不会派我们去的,我们又没有犯错。”
大家说着说着,开始洗漱上床,渐渐没了声响。
承平十七年春,六皇子谢珏当街鞭打兵部侍郎之子高英,皇帝大怒,幽禁六皇子于景祥宫。同年升任兵部侍郎高严为兵部尚书。
和云泠梦中情行一模一样。
意识到自己的梦境成真,云泠害怕得紧紧闭上了眼。
——
阳光明媚日。
云泠跟着一众宫女认真修剪花枝,将一片片枯萎的叶片剪下,忽然间手一抖,将一朵开得娇艳的花朵剪下,还是愉妃最爱的那种。
宫中花卉皆为名品,价值不菲。虽是一朵花,但对于云泠这样的小宫女来说也是大错,命比草贱。
绿宝看见掉落在泥土上的花,幸灾乐祸地说,“真是个蠢货,连朵花都剪不好,等着被罚吧。”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东西。”另一个宫女鄙夷讥笑。
话音落下,尚宫明姑姑便走了过来。
云泠害怕得立即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
房间内。
明尚宫看着跪在地上犯了大错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抬起头来。”
等云泠抬头,明尚宫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原来是你。”
“你想去冷宫伺候六皇子?”
不愧是能在宫中当上尚宫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云泠的想法。
云泠跪拜在地,恭敬道,“是奴婢愚笨剪坏了花枝,被罚去冷宫也是应该。”
“我若让你去王大德不会善罢甘休。”明锦对云泠被王大德逼迫的事了然于心,但他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她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为你得罪王大德,不可能。”
她低头看了一眼云泠,虽年纪还小,身段遮于粗布之下,但乌发堆叠,肌肤胜雪,容色姝艳。比宫里妃子还要美上几分,怪不得被那个老太监看上。
“奴婢自知贱命一条,不值得姑姑为奴婢费心。”云泠抬起头眼眸带雾,哽咽道,“只姑姑作为尚宫处事周到伶俐,管辖我们这些小宫女,令人无比信服敬佩。王大德虽靠着皇后娘娘,也不该越您的权作践您的人,甚至他当着奴婢的面,说出对姑姑不敬的话。奴婢低贱,却宁死也不愿由王大德摆弄,何况姑姑也知进了他的门哪里还有完人。”
之前抬出来下身血淋淋的宫女的样子多少人都看见了。
“姑姑心善,一贯待我们这些小宫女极好,求姑姑怜悯,我宁愿去冷宫也不愿意委身王大德。”云泠说到此处,忽然缓声说,“况且是云泠自己犯下大错,被罚也是应该,谁也挑不出您的错处。”
“我为逃离王大德,绝不会出卖姑姑。”
去冷宫伺候不是个好差事,一般都是犯了错或手脚不伶俐表现不好的宫女去,而明尚宫那个刚刚进宫不久的侄女恰巧犯了大错被罚。
虽是尚宫,但宫中分为皇后和张贵妃两派,皇后的人紧紧盯着,一旦明尚宫出了纰漏让皇后的人抓住把柄,尚宫之位难保。
所以她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包庇自己的侄女。
而这时云泠犯了更大的错,明尚宫便可以顺其自然地把她的侄女从名单上换下来。自然皇后的人也就挑不出她的错处。
这也是云泠敢故意剪坏花枝的原因。
宫里关系错综复杂,她一个小宫女的命,明尚宫不会为了她无缘无故得罪王大德,所以才任由她被欺辱。但她知道明尚宫最近在为找谁替代她的侄女而忧心。
加之王大德嚣张,不把明尚宫放在眼里,早就惹得她不快。云泠挑起她对王大德的不满又绝不会出卖她。如此她既能保住侄女,又能不被捉住错处,这样一番话下来,九成她会答应。
“我可以答应你。”明尚宫思索片刻站起来,“但也要告诉你,那冷宫也不是一个好地方。六皇子性情残暴,之前派去的几个宫女,”
她淡淡道,“都死了。”
“你去那里,也未必活得下来。”
云泠肩膀瑟缩一下,重重磕头,“奴婢谢姑姑提醒。”
“你去了冷宫,六皇子有任何动静找机会告知于我。”明锦在云泠耳边低声说。
云泠脸埋在手背,瞳孔颤了颤,“奴婢明白。”
——
去冷宫伺候六皇子的人选安排下来了,除了云泠,还有一个倒霉蛋叫赤芍。之前在张贵妃宫中伺候过一段时间,后去了愉妃宫中,听说是冲撞了贵人被罚。
几个宫女全都围在赤芍身边安慰,替她担忧,但倒是不见她有什么伤心神色。
等大家都散了之后,小丫头如冬才偷偷跑到云泠身边,清澈的眼睛里聚满了泪,呜呜哭个不停,“听说那个六皇子不满被囚禁大发雷霆,已经杀了两个去伺候的宫女了!那么凶残的人,姐姐去了哪里还能有命在?”
云泠握住她的手安慰,“别哭了冬冬,不用替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小心伺候,不会得罪六殿下的。”
冷宫确实不是个好去处,不亚于阎王殿虎狼窝,能不能活下来她也不知道。
但她走投无路了。
不去冷宫,她就要被王大德折辱致死。
她只有两个选择。
现在死,还是去冷宫搏一线生机。
如冬抽噎着抹眼泪,“都是那个天杀的王大德——”
还未说完,便让云泠止住:“这话可别再说了,在这宫里任何一位比我们位高的人都能将我们踩死。祸从口出,谨言慎言。什么想法都咽进肚子里,绝对不能说出口知道吗?”
如冬年纪还小心思稚嫩,有什么想法都露在脸上。云泠教她以后要沉心敛绪,不能被人留下话柄得罪人。
如冬闭上嘴,乖乖点点头。
她进宫以来,云泠姐姐教了她很多。几次犯了错,差点被刘美人打死也是云泠护着,救下了她。
两人在这宫中相互取暖,她早就把云泠当成了亲姐姐。
如今姐姐要去那冷宫,不知道要受怎样的虐待,如冬一想到这里就想流泪。
云泠轻轻擦掉她的泪水:“这宫里的贵人我们都得罪不起,冬冬,你我都是被卖进宫的,没有依靠没有退路只能靠自己,你要好好记住。”
……
云泠没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两身衣裳,以及这些年攒下来的一些积蓄。拿着一个小包裹,和赤芍一起被带去冷宫。
路上,赤芍趁前面带路的内侍不注意,走到云泠身边悄声说,“这去冷宫伺候可不是个什么好差事,云泠妹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剪错花呢。”
感叹着替云泠抱不平,“要我说啊,不过一朵花,尚宫也罚得太重了些,妹妹也是可怜人。”
云泠摇了摇头,“不怪姑姑,都是我自己愚笨。”
赤芍眼神变了变。
不过一会儿,又弯起嘴角说,“云泠妹妹倒是一点儿也不怨,莫不是,得了什么指示吧?”她是皇后娘娘派来的,那这个云泠肯定是张贵妃的人。
云泠眼神无辜,十分不解道,“赤芍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前头的太监示意她们快些。赤芍撇了一下嘴,不再说话快步走上前。
云泠紧紧跟上。
六皇子被幽禁的地方是景祥宫。坐落在偏僻的西南角,深幽不闻人声,从破败红墙内探出头来的干枯树枝被风一吹,发出空寂的‘沙沙’声,无端让人觉得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听说这是前朝某位皇子的宫殿,因为谋反被杀,一直荒废到如今。当今陛下仁慈,即便妃子犯了错也从没有将任何妃子打入冷宫。
没想到会将六皇子幽禁在此,可见陛下对他的残暴不仁有多震怒。
那太监领着她们到了,连脚步也不多停一下,白着脸马不停蹄地走了。
眼前荒凉又阴森的景象让赤芍也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看了眼身后胆小害怕的云泠,忽然用力推了她一把:“你先进去。”
云泠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迈进门槛。
进了门,里面乱石林立,枯草丛生。旁边亭子看着像是被草草收拾过,依然显得破旧。这院内的景象竟是比外面更加荒凉恐怖三分。
赤芍终于白了脸色,明白过来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鬼地方。
再往前走,便是六皇子被关押的院子。
云泠被赤芍强推着走上前挡在她前面。云泠无法,停了停,才缓缓走进去。
在一片寂静中,难听刺耳的‘吱呀’声传来。虚拢的门被风吹开,露出房内光景,陈设简陋,带着一股霉气。
房内只点了一盏灯,发着暗淡昏黄的光,房内阴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小心翼翼往前走几步,云泠终于看到榻上黑色的身影,黑发落肩如瀑,苍白没有血色的侧脸隐在昏黄的烛火中,晦明晦暗看不清楚。周身气息阴郁森冷,仿若来自无间炼狱。
听说那兵部侍郎的儿子,只是因为在路上不小心冲撞了他的马,就被他鞭打得皮开肉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残忍的程度令人望而生畏。怪不得连那个领路太监都不敢停留一瞬。
只看了一眼,云泠立即跪下恭敬跪拜:“参见殿下,奴婢云泠。”
赤芍紧跟其后:“奴婢赤芍。”
房间里沉寂无声,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两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赤芍出了一身的冷汗,汗珠从鬓角掉落在地,‘啪’地轻响。
像是头顶悬了一把利剑般难熬。
“滚。”
床榻里一道低冷,带着戾气的声音传来。
赤芍如蒙大赦,慌忙起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只听到房间内传来一阵凶猛的咳嗽吐血声,以及桌椅被人挥倒的声音。脚步便停了下来似是想探听什么。
云泠却连头也没抬,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
回到两人住的下房。
虽然这里之前有两个宫女短暂住过,还是有好多地方没有清扫干净。
赤芍一屁股坐在床上,四处打量了下。就把一张抹布随意丢给云泠,指使她干活,“再给我把洗澡水打进来。”
云泠没接,“赤芍姐姐,这应该我们两个人一起做才是。”
赤芍嘴角一扬,嗤笑,“你一个做洒扫的低等宫女,也敢叫我做事。”
她力气极大,一手就推得云泠连连往后退,感觉好像是个练家子。
然后便拿出被子躺到床上悠闲地躺下。
云泠没再说什么,拿着抹布打扫起来,然后又给她去拎洗澡水。赤芍悠哉悠哉地洗完舒舒服服地倒在床上准备睡下。
累了一晚上的云泠这才烧水给自己洗澡。
下房里不大,旁边隔着一块帘子就是洗浴的地方,破破烂烂的还拉不严实。赤芍听到水落的声音,随意转过头瞟了眼。
昏暗的房间内弥漫着一股热水雾气,锦缎般柔顺的乌发被水打湿披散在雪白纤瘦臂膀,软玉温香水色氤氲。
赤芍看得一阵气恶,撇了撇嘴,转过头去。
到这里三天,云泠除了第一天再没有见过六皇子的面,上次也只模模糊糊看了半张侧脸而已。赤芍把打扫的粗活全部丢给她做,每当要给六皇子送食自己便抢着去。
云泠也不想跟她争,努力做好自己手上的事,认真地把前院所有的枯树都捡起堆好,连续打扫了三天,终于把前院收拾干净。
晚上回去睡觉,照例被赤芍指使着做事,还要帮她倒洗脸水。收拾齐整后房间里安静下来,云泠闭上眼睡觉。
下房里黑暗一片,只有平缓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旁边床铺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接着门被打开又关上,赤芍悄悄离开。
云泠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也没起身,重新闭上眼装作不知。
第二天早上起床,赤芍已经回来了。
再过几天,云泠将院子里所有地方都收拾完,衣物被褥都洗过一遍,虽然院子还是破败,但至少变得干净。
在冷宫中度过了一个月,虽然杂事一堆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但终究没有王大德的逼迫,也还算安稳。
晚上,赤芍端了膳食进来,被软禁在冷宫,吃食用品自然都称不上好。又恰好六皇子的衣物已经洗晒干净,赤芍指使着她一起送进去,云泠只好端着衣物跟在她身后。
这是云泠第二次进来,小心翼翼地垂着头,把衣物放下就退到了一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而赤芍端着饭食放在桌上,隔着帘恭敬地说,“六殿下,该用晚膳了。”
话音落下,帘帐后没有任何回应,只能见到落在帘上的黑色影子。
赤芍又喊了一句,见里面没有回答,故意忧心说,“六皇子,不吃饭可不行啊。”
等了两秒,眼珠动了动,看来这个六皇子每天咯血身体已经不行。等他死了,她就可以回坤宁宫向皇后复命。
想到这里,赤芍嘴角扬起,伸手去掀开帘子走进去。
帘后身影晃动,赤芍充耳不闻走进内室,看见榻上躺卧的身影,忽然动了某个念头,从袖子里缓缓抽出一根银簪,“六皇子,您的身体……”
谢珏斜斜靠在榻上,如墨的黑发未束落在肩头,长如鸦羽的睫毛紧闭,看上去了无生气。
赤芍见状,心下更加欢喜,拿着银簪凑近。
下一秒,谢珏忽然睁开眼,狭长的双眸深幽,一脚往赤芍的腹部踹去。伴随着痛苦的哀嚎,赤芍趴在地上捂住腹部。
谢珏从榻上下来,一步一步走近,蹲下.身,从她手中缓缓抽出银簪。
看着他的表情,赤芍惊惧瑟缩着往后爬行,祈求道:“六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饶命……”
看着地上求饶的宫婢,谢珏眼里戾色渐浓,“饶命?”
“好耳熟的字眼。”
手里的银簪直直插入她的脖颈。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后,血流如注喷溅出来,溅射几滴在谢珏的脸上。苍白的皮肤上,鲜红的血一滴滴沿着皮肤滚落,更如修罗。
地上的赤芍已经没有了声息,谢珏厌恶地丢下银簪。
外面天色大暗,树影摇晃。
谢珏一身血气,起身挥开帘子走出来。
帘纱轻动。
“谁?”
谢珏冷笑,神色狠厉,掐住一个纤细的脖子。
柔软的纱帐从她脸上滑开,入目,是一张怯弱而姝艳的脸。
眼睛睁得圆圆的,受惊害怕之下,瞳孔颤颤眼尾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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