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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张口闭口欲杀梁挽,但没存了真与他比斗拼杀之心,于是几次都是趁其不备,借势而挟制。
如今我没真心想杀他,但却真存了与他一争高低、一比上下的心思。
因为我和他相处越久,越觉这人看似正人君子,实则心思玲珑、如静水深流、初看一口井,以为能轻易看透,不料井口下竟是一整片浩瀚无边的清海,越看越不可测。
我就想看看他的武功,最好能从他的用招上看出他是师承何门,来自何派,与谁有什么瓜葛。
所以当梁挽提出赌约的时候,我便笑了一笑,道:“好啊,你既这么自信,我也加两条。”
梁挽横眉一震:“请说。”
“你若受了伤,哪怕是表皮伤,也得任凭我处置。我若落到你手里,你也不可再点我穴,不准按压我的脖颈以揉晕我。”
上次你耍的手段,老子通通ban掉!
梁挽笑道:“好啊,不点就不点。”
这么爽快答应了?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心想这厮究竟是有什么泼天的手段,也没听他擅长破剑法,就这么敢和我打?
我便仰首瞧他,冷哼道:“你还是取个兵刃吧,别说我欺你手中无物。”
梁挽思忖几分,便看了这塔教的教众,发现他身上除了一把长刀,一把细剑,还有一把更短的黑棍。
我以为他会取长刀,如此可依仗长度的优势。
亦或者是取细剑,毕竟细剑轻盈,配得上他身法。
可他竟瞧也不瞧长刀,瞅也不瞅细剑,而是取了那把又小又短,几乎如铁筷子一般的短铁黑棍。
这棍子握在他修长的手里,仿佛只是一根略长略粗的加大号绣花针。
未免也太短小了些。
在我重剑软剑短剑等三剑面前,简直是自寻死路!
我再次冷声提醒他:“我劝你莫逞能,若你挑错了武器,一会儿打起来我可不会留情。”
梁挽却把那短棍握在手里微微丈量,他看这普普通通的加长版绣花枕,就如看着一个RPG加农炮似的,说不出的满意和愉悦,好像得了一把绝世神兵、抽中了一个ssr金武似的。
可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棍子有什么值得满意。
这人唇边竟还笑道:“就这个好,我就选这个。”
好啊,一会儿你落到我手里,被我磋磨调弄,可别哭着闹着怪我没提醒你。
他拉开距离,定好架势。
我的手先是欲取背上的重剑,可看了看他那自信模样,心里略沉了沉,便转手去挪了腰上缠裹着的一把如龙走蛇的软剑。
梁挽见我动作,只抬眉道:“怎不取八面重剑?”
我故意说:“软剑轻薄,你也轻盈,我得跟上你的速度才行。”
说完我挺身一跃,跃空之势如激流闪电,同时手上一展而开,一道碧水青芒在我手中抖擞震硕,如出洞之蟒一般急点向梁挽!
“绫光剑”抖擞如柔铁硬绫,胜在软硬兼备、锋利异常。
而我手中这把“旋青剑”,同样出于锻铁大师,一可弯曲折反到极致,二可旋转腾挪如一张薄薄纸片。
梁挽旋身躲过我一个点剑,我顿时把点剑转为一斜撩剑。
剑尖高度本在他的腰腹,可抖腕急甩,剑尖瞬间甩出一个满月弧,高度已赫然提升到他肩膀处!
这一剑若挑刺成,必在肩处翻一道儿血淋淋的肉。
而他一动肩就动全身。
动不了肩就沉不了肘。
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而梁挽却在剑尖近到几乎不可避让的那一瞬。
瞬间身子往后急沉。
不仅是沉,他是恍如拿了千斤坠似的往地上一砸,以整个身躯的急砸避开这一险之又险的挑刺。
可他这坠势之急,速度之猛,让我觉得——他是不是想用脑袋去殴打大地?这砸得也太快了吧?
结果砸到一大半,他忽的袖袍猛甩,一手翻出袖子,五指戳地!
他以区区五指支撑全身重量,剩余身子全部离地。双足且荡在半空,轻盈如两根掌心的鹅毛羽,另外一只手持着短棍,也随时准备迎接我的攻击。
那我还不好好攻过去?
我不等他摆好架势,立刻半空旋出一剑,“旋青剑”的剑尖旋到最末时,突然改为急刺,刺他面门!
如灵蛇吐寸,剃的就是他那秀如燕尾的眉梢一角!
你这眉毛一抖就是一波自信,我剃了又何妨?
但我一剑递出,他也只用一招。
他立刻旋腕回棍。
短棍瞬间回旋至面门。
我对他面门一截刺,变成了对这短棍的一个撞刺!
“叮”地一声金铁交鸣,软剑如一头奔墙而去的烈马似的一头撞在了这铁棍上,而它硬度不足于重剑,“旋青剑”的剑尖出现了如同水流一般的波动颤栗。
趁着剑尖波动抖擞,梁挽也再度变了棍的架势。
从立棍转为了横棍。
棍尾横扫至我腕部。
他想用一根棍子打我持剑的手腕,打落我的软剑!
岂能让他得逞?
我瞬间脱手换腕,软剑从我的右手下落半分,就落到了我的左手之上。
我立刻左手阳握改阴握,一个横旋半切,剑尖直接旋到了梁挽脖颈处!
梁挽目光骤然爆缩,再不敢轻觑格挡,他五指猛地一拍大地,借力翻身腾起,我却一剑刺去,趁着他还未落地,就在空中旋转绞剑,等他稍稍下沉,剑尖就能旋到他背部,转到他肩膀,绞到他臂膀!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手上绞剑转了三圈,梁挽人在半空无所依傍,竟然也跟着我的剑顺势转了三圈!
他竟能使得出一股怪异的罡气内力,仿佛架空了身躯重量,借着剑风腾挪而不落地,剑转他也转,剑落他也落,他和剑尖居然能随时保持一个平行位移的状态!
这是怎么做到的!?你在和我玩空战奇兵吗!?
他以最硬的手肘撞了剑尖,瞬间往后翻去,人一旦落地,却是瞬间双腿急蹴!
朝我踢了连环六下!
连环腿法,我也不是没见识过,可我见别人踢脚,往往先出一脚二脚,出第三脚时,总得左右脚的其中一个落了地,中间有个间隔,再踢出来对吧?
可梁挽连着猛踢六下,中间居然毫无间隔!
撩踢、横踢、低位扫踢、高位急蹴、侧踹、猛蹬!无所不用其极!
我先避开那如猛龙蹬天的四蹴,再用手肘正面格挡住其中一蹴,便觉我这肘部如撞上一道铁石所制的猛墙,那处疼便似扩散的连锁反应似的从肘部一点扩到了整条臂膀,接着我整条手都开始了颤抖!
好猛的腿法!
我咬牙狠戳一剑,这剑正刺中了梁挽的靴子,他的足尖却带动剑尖猛然一拧,竟要把我也翻折过来,惊得我翻身一退,拉开距离。
难怪能随便挑个武器和我打。
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武器!
或者说,武器对他来说只是辅助。
拳脚对他来说才是真真正正的输出!
就在梁挽一个翻身掠起,借力在石块儿一蹬,如燕子投林一般轻巧自在地劈向我的时候。
我瞬间改变剑法,手中横劈斜扫三剑。
一剑先横劈左腹,立刻弯曲折向右臂,一剑看似斜扫至肩,实则斜扫一半立刻转横削腰腹,第三剑看似截刺面门,却半途一折改为横抹锁骨!
指东是为了打西,上刺是为了下削,横斩是为了斜撩,前招瞬间变后招,后招之后还能连后后招。
充分利用软剑弯曲易折的特性,打的就是一个声东击西、变招骗招、措手不及。
这就是特属于“旋青剑”的“声东击西剑法”。
梁挽面色一变,眉间转为无比凝重。
因为变招太快,骗招太多,我往往是骗到他出了一个很难更改的架势再强行变招,这留给他的反应时间就大大缩短。
他不得不使出各种诡绝身法,几乎把一辈子学到的所有步法都得用上。
他往前滑步,避开一剑,俯身贴地一扫,躲开三剑,往后一个大仰闪了削他秀发的一剑,往旁一个翻跃勉强躲了劈他眉毛的一剑!
我越打越惊,怎么他什么都能躲的过去?怎么这么诡异的角度他都能躲得过去?
梁挽越躲越奇,怎么我的剑在一刻能旋三变?
怎么变招之后还能跟着一个变招?骗招之后还能再骗一次?
就这样剑夹着躲,躲夹着踢,踢夹着棍棒和剑尖的格挡交锋,我俩打得如火如荼、胜负难分时,梁挽发现这样无法破我的招,便忽然改了套路。
他足尖一拧,如乳燕游山,他开始绕着我转圈了!
转圈时同时刺出一棍,直接劈我腹部!
我心头一凉,手中剑尖揉旋格挡,然后身段一让,也跟着他一起转。
因为我发现他利用了我的弱点。
我的腰部有旧伤,转胯拧身时是有些许滞涩的。
而他甩足狂奔,或左或右,忽上忽下,若我不跟着转,他一旦转到我背后,就能一棍子捅我后背!
若这一棍来,我不能及时转身,就必须头也不回把剑往后一递,立剑在背去格挡棍子。但他马上可以接连踹我几下,我同样得吃挂落。
转了半天,我顿时觉出了一些吃力,我腕部速度远胜于他,转剑比他快上许多,可他腰部爆发力足,转身比我还快上一些,渐渐我就慢他一瞬。
几个“慢他一瞬”累积下来,我们的转向偏移越来越大,而他速度渐快,犹如陀螺一般,某个瞬间忽的足尖一拧,已彻底转到我后背方向。
我心头一凉,感受到他腕部一抖,登时一棍子打我后背腰腹!
果然如我所料。
我却没有回剑格挡,而是硬着头皮往下一俯身,俯身时那棍子就从砸我腰腹变成了砸我的肩膀。
肩膀也行,比砸腰强!
我肩上硬吃了半根棍子,疼得我龇牙咧嘴,梁挽一愣,我却猛地往下一沉,几乎贴着地面甩出一个剑柄,剑柄直接砸了梁挽那秀气修长的小腿。
梁挽吃痛之下,身子瞬间往下沉了一沉,我当即一剑刺去,他却把一道吃满了风的白袖如铁器一般甩将出来。
卷袖如铁,铁遇软剑。
我剑尖如雨打芭蕉一般猛抖急颤几分,梁挽那雪白的袖子终于彻底破碎,如漫天飞絮一般纷纷扬扬,和里面蕴含的罡气内力也冲到了我的胸口,使我不得不往后一个倒飞,跃滚三丈,才算避开,可胸腔间血气激扬,我是铆足了劲才把呼吸血气稳下来,心里还是后怕得很。
他的轻功绝非寻常,他的内力更是清奇。
明明我猜得到他的套路,可他实在是太快也太猛,我做出的预判,在这速度之下几乎显得没有卵用。
我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内家功夫?
而梁挽立定翻身,眉目也从刚刚无与伦比的自信镇定,成了凝重冷静。
似乎他以为我只会悍烈干脆的“绫光剑”和刚猛无比的“八面重剑”,却重重低估了我旋腕变招的剑法。
他牺牲了一条袖子才保住了手臂,只差一点点,我的剑尖就擦破了他的臂膀,让他成功受伤。
而我也是勉强站定,才不至于吐血。
此刻我们都重新端详了对手。
再也没有方才的张狂肆意。
而是必须小心谨慎。
因为稍有不慎,我们都会落到对方手心里,然后被玩弄得彻底无法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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