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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之上,晁盖有些懵,只问:“咱们胜了?”
吴用立马就答:“自是咱们胜了,官军退了,就是大胜!”
晁盖陡然满脸是笑,左右看去:“弟兄们,官军着实不堪一击,一战就溃!从今往后,弟兄们只管大碗吃酒,大口吃肉,只管逍遥快活!”
刚才这寨墙之上,还多是悲色,此时一看官军已然拔寨在走,便是个个满脸是喜。
与官军一战,本就是生死存亡之战,如今,那岂能不是大难不死的劫后余生?
寨墙之上,已然喝彩连连,叫好无数。
宋江脸上是悲,却也悲喜交加,官军一战之后撤退了,不论怎么样,传出去,传到江湖上,岂能不就是梁山大败京畿禁军精锐?
这是何等的名头?
天下英雄,岂能不争相来聚?
便是传到朝堂上,将门之后呼延灼带万数京畿禁军之精锐,带着殿前司太尉拨付的大量马匹甲胄军械,不过是铩羽而归。
朝廷之上,岂不也知梁山大贼之威?天子岂不也知梁山大贼之威?
一场大败,莫名其妙,好似除了损失了不少人手马匹,目的就都达到了。
宋江只以为此败之后,那官军拢回人马,便是还要再战,毕竟是官军胜了一战,是梁山输了一战。
宋江还有些不敢置信,来问吴用:“学究,何以官军就撤了?”
吴用想得一想,来答:“许是那呼延灼失了战意吧……兴许也是他知道麾下兵马士气已去,兴许也还知道,咱们这后山关隘寨墙陡险,无有那悍勇之卒前赴后继攀爬,必不可破……”
吴用说得都对,呼延灼终究是一败涂地了,败得心气全无。
宋江听来话语,一想那“悍勇之卒前赴后继攀爬”之语,便是心中一紧,因为他着实见过这个场面。
想到那个场面,便是心中发紧,坐立难安,却是也能自我排解,说得一语:“京畿禁军,着实糜烂!”
吴用点着头:“是啊,头前从未想到京畿禁军,竟是糜烂至此,反倒是那苏武麾下几百军汉,悍勇得紧,此后,山寨里只管严加操练士卒,此番大胜,正是士气可用,只管再操练起来,来日才能与那苏武争锋,也好在苏武麾下,兵马不多……”
宋江听来,心中又松几分,兵马终究是养出来的,也是操练出来的。
凭什么他苏武操练得来悍勇之卒,梁山就操练不出来呢?
不必过多惊惧,只管操练,只待操练到位,定与苏武一争高下。
宋江开口:“兄弟们,今日救了伤员,拢了人马,便是庆功大宴,抚恤死伤,奖赏功勋……”
满场岂能不叫好?
死的死了,活的自就还要逍遥。
也都知山寨里钱多粮多,公明哥哥最是那及时雨仁义无双,只管看公明哥哥手笔,定然不亏待。
苏武那边,走到回程的路上,沿路也收拢一下溃兵,收拢溃兵自是呼延灼在忙。
也听呼延灼呵斥去问:“你们的甲胄兵刃呢?”
那溃兵支支吾吾来答:“将军,跑的时候……跑的时候脱了……扔了……”
“去给我寻回来,去!”呼延灼厉声呵斥,手中的马鞭也是抬起就抽。
“这……将军……当时乱奔,此地也不熟悉,倒也不知扔在何处了……”溃兵挨着马鞭,拱手连连来求。
呼延灼更是大发雷霆:“某不管,你若把甲胄兵刃寻回来了,便到东平府来相聚,若是寻不回来,你只管上山去投贼罢了,京畿你是回不去了……”
呼延灼心中之气怒,溢于言表,苏武倒是也能理解。
却是苏武来说:“呼延将军,这般吧……我便派人往邻近州县去传,只要带着甲胄而回,赏十五贯,我也派人往邻近州县城池去等,只管把溃兵都收拢起来。”
这些京畿禁军之兵,苏武是看不上的,也不会要,但许多人身上的甲胄,苏武是要的。
十五贯钱买套甲胄,是笔非常合算的买卖,哪怕是苏武自己买铁,自己雇佣匠人来造,一套的成本价也在四五十贯,这十五贯钱,着实出得起。
这般,总比那漫山遍野丢的甲胄真让梁山之人捡去了要好得多。
苏武还加一语:“若是百姓捡了甲胄,送到城池处去,整套的也赏十五贯,零散的,看重量付钱。”
呼延灼听得苏武之言,便还是喝骂:“还不快去找回来领赏钱?”
那几个溃兵连忙回头去奔……
呼延灼转头看向马背上的苏武,便也说:“将军之意,我也懂得,我便也是此念,既然这些好甲胄好兵刃,他们用不上,他们也没有资格用,只管寻回来,都归了将军就是,那些马匹也是如此,将军只管收去……我也用不上,也无人可用……”
“多谢呼延将军美意。”苏武拱手来说。
呼延灼牵着马摆着手:“事已至此,好东西,自该给有资格用它的人。”
说着,呼延灼又是垂头丧气叹息着……
苏武此时才开口说那句话:“将军可有想定去处?”
呼延灼稍稍回头来,摇着头:“哪里还有去处……只当到处打听一二,倒也不知周近之处,哪里可以藏身……”
显然呼延灼一时还不知青州有一个贵妃兄长,只待他漫无目的去行,行着行着才知道六百里外有个贵妃兄长当知府。
故事里,那青州慕容彦达与呼延灼,倒是一拍即合,只因为故事里,慕容彦达失了秦明与黄信,还被贼人三山贼人吓得惶恐不安,座下正无人可用,呼延灼一去,那真是雪中送炭。
而今,秦明与黄信好端端在秦州待着,慕容彦达也并无三山之患了,即便呼延灼去了,兴许慕容彦达也不一定愿意再冒险去为呼延灼遮掩。
如此想来,呼延灼还真就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苏武再试探一语:“只听得呼延将军乃殿前司高太尉心腹爱将……”
呼延灼闻言,便又摇头:“唉……将军,说不来什么心腹爱将之语,那高太尉啊,他要在官家面前立功,我呢,正是有那几分悍勇之名,如此才来选用。那高太尉本是市井之辈,阿谀奉承而起,却又哪里会在朝堂与官家面前维护于我?只怕所有罪责,早已推在我一身了。”
苏武点着头来说:“武夫,难也!”
呼延灼便也附和一语:“何其难也!”
“那呼延将军……若是真无处可去,不若就在东平府暂且安身几日?”苏武试探几番之后,问出来了此语。
却看那呼延灼闻言脚步一停,转头看向苏武,便是一脸惊讶。
苏武笑着再说:“只见呼延将军几番上阵,悍勇不凡,如此良将,岂能就此流落江湖,成那孤魂野鬼?只待来日再有机会,呼延将军上阵立功,定还有再起之日。”
呼延灼满脸感激:“将军这话,深得我心,我也正是此念,只是此番我身上罪责重大,万万不是将军所能遮掩,也万万不敢连累将军,若是京东之地无处去,我便远去西北就是……”
“西北几千里之遥,沿路城池关卡无数,将军一个不慎,岂不也是牢狱之灾?还教小人欺辱……不若就留在东平府吧。”
苏武又说。
呼延灼只管躬身大礼,再答:“将军之心,铭感五内,将军治得如此将军,我心中看得就喜,岂能不愿留在此处?着实是万万不敢连累将军,只得寻远地去也。”
苏武直白一语:“无妨,将军此般忠勇之辈,我若不能遮掩庇护,心中何以能安?将军若真是离开军伍而去,当真落在小人之手欺辱,我便更是悔之晚矣,更是我大宋之悲。我有一地,将军且去看看再说,若是觉得妥当,便在那里暂时小住,那里也有昔日殿前司的一员猛将躲避,将军去了便知,只待来日,再立功勋,再起开国将门之荣光!”
呼延灼只问一语:“将军所言当真?”
苏武认真点头:“我左右兄弟皆在,将军看看,他们哪个觉得有假?”
武松已然开口:“假不了,我家哥哥,最是喜欢忠勇之辈,便是只要秉性相投,我家哥哥从来仁义无双!”
只看苏武左右之人,一个个面色郑重。
呼延灼哪里还能不知,躬身大礼:“拜谢苏将军再造之恩。”
苏武只管摆摆手:“继续走吧,倒也无甚再造之恩,只是遮掩一二,求个来日,若真来日再造荣光,将军再拜不迟。”
呼延灼起身来,脸上已是泪水在涌。
人生最低谷,甚至不是人生最低谷,是整个门第,带着祖宗八代人的最低谷,当真遇到这么一个人……
人生无常,起起落落,绝处到了,却又逢了生路……
呼延灼擦着泪水,只管把那缰绳再拿,头前去走。
“将军不必如此,你我本都是武夫军汉,只要意气相投,一场兄弟不在话下,当真不必这牵马坠蹬之举……”
苏武劝了一语,便也只能来劝,若是真下马争执什么,便是难看。
呼延灼却说:“将军不必心中多想,我……唉……便也是我心中有愧,那日初见,随后几面,我对将军,从来不曾看在眼中,只觉得自己如何了不得,今日牵马坠蹬,便是为头前骄傲自负……如此,我心才稍安。”
“好汉也!”苏武叹息着,这么一句。
武松便是面色也动,点着头:“呼延将军当真好汉!”
苏武转头去看那梁山方向,其实已然看不到了……
只看西边,残阳如血,云卷云舒,一片云波通红,映去山林狂野,披洒如金……
那微风吹来,透过衣袖,带来几分萧瑟……
“走吧……”苏武不再多言,只管让呼延灼牵着自己的马,踏雪乌骓马。
入那东平府,已然是第三日,围观的百姓没有上次多了,兴许是许多人慢慢习惯了,但看热闹的依旧不少。
其实已然得知了消息,败了,东京禁军败了,自家苏将军以五百铁骑入阵,力挽狂澜,又胜了,但还是撤军了。
自家苏将军进城,那些京畿来的禁军并不入城,只在城外安营扎寨。
“苏将军辛苦!”
“苏将军……唉……”
“将军威武呢!”
“将军莫要沉闷,将军好样的……”
苏武没有笑脸,甚至也不左右去看,此番伤亡四五十,其中战死十六,轻重伤员三十七八号……
其实,损失重大,对于苏武而言,损失惨重,心中并不畅快,这些兵,他是每日陪着练陪着吃……
这些都是精锐悍卒,损失一个他都难受,何况这一回四五十个之多?
只管给钱!
百姓们看到的,先是最头前那些尸首与伤员,苏武故意如此,让战死之人与伤员在最前头。
便是奠定一个基调,让百姓们知道,胜利固然值得喜悦与庆祝,但死伤更是悲壮。
死伤才是真英雄……
“将军,来日一定剿灭所有贼寇,杀光他们才是!”
“杀光他们,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将军!一定要杀光他们!”
苏武面无表情,一路过去。
程万里再次在府衙门口等候,只看那死伤之人慢慢过去,往那边军营去走,便也是一口气在叹……
如此,才看到苏武近前,翻身下马,拱手与程万里还有众多官吏一礼,却并无多言。
程万里上前,拍着苏武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苏武有话说,便抬手作请,让程万里先往里进。
程万里点着头,先入府衙,再问:“不论什么事,只管说来就是……”
苏武便开口:“我想选个山清水秀之地,建一个忠烈祠,把战死的兄弟都埋在其中,每个人都有清楚的墓碑与牌位,派那些伤重残疾军汉与老军汉看着守着,每日都有香火供奉,平常里,我也多带麾下军汉前去吊唁……”
“好,军中之事,一应是你,你只管去做。”程万里点着头。
苏武继续说:“都是本府子弟,远的不过百十里,近的不过几里地,其中多是独龙岗籍贯,便选在独龙岗周近,忠烈祠要花点钱,养得那些残疾军汉老军汉,也当花点钱,还有每日香火,想来也要花点钱。”
“军中之事,你只管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如此爱兵,将士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自当感激。”
程万里边走边说,便也是他第一次看得这般死伤惨重,那京畿禁军死伤也多,他也略微知道一些,却是哪里管得?
“能在相公麾下为官,当真是我的福气。”这句话,不是苏武在吹捧,由衷而言。
这程万里,怎么看怎么好,越看越好,便是苏武心中,也多了许多真情实感。
“唉……只要你顺心顺意,都是小事,你与军汉说忠义,我自与你说人情。”程万里摆着手,头前进,又是那小书房。
苏武心情好上不少,左右看了看,看到那格子柜上的旗盒棋盘,问得一语:“相公,下一局棋如何?”
程万里下意识要拒绝,却又看了看苏武,点了点头:“那就下一局。”
却听门口有人说话:“父亲,我来奉茶。”
程万里听得一愣,以往哪里需要她来奉茶?但今日她在门口这般说了,程万里看了看苏武,点了头:“也好……”
那乖女走了进来,先看了一眼苏武,苏武也抬头看她,两人只是对视,苏武起身去取棋盘旗盒,那乖女自是在一旁落座调弄茶膏。
苏武弄好棋盘旗盒在那小几之上,抬手作请:“相公请!”
程万里点着头:“你来!”
苏武执棋就去,那茶膏在调弄,自是东京来的春香膏,繁复非常,有得忙碌,却也有眼神时不时看几眼下棋之人。
三四十手去,程万里越下越是叹息,倒也没有什么满头大汗,只有话语来说:“我自真是下不过你啊……”
“相公长不在此。”苏武答着。
“吃茶……”茶水来了,放在棋盘左右,却是乖女不走,说得一句:“苏将军,我帮父亲几手,当是无妨……”
苏武笑道:“无妨无妨……”
没想到程万里直接起身了:“那就你来……再开一局就是。”
乖女狡黠一笑,还问父亲:“那父亲这局呢?”
程万里尴尬不多,似也不那么在意胜负,还有脸上几分慈祥,轻笑一语:“算子卿赢了就是。”
“那行,父亲输了,女儿来,女儿赢回来就是……”程小娘落座,先收棋子。
苏武浅浅笑着,抬手:“霁月姑娘先请!”
却是这一语,程万里眉头一皱,抬头看这两人,大概心中在想,何以闺名已然托付去了?
这是哪日的事?怎么已然这般了?
程万里倒也无话,只管坐到长案之后,抬笔,先往那东京去封信。
棋盘局势慢慢在展,苏武倒是已然有些皱眉,下棋这种事,水平技巧是其一,每日训练是其二。
就是经常钻研其中,时时来去几手,哪怕每日打打棋谱,竞技水平就会保持住。
如苏武这般,偶尔一局,竞技水平其实不高。
换句话说,程小娘只怕最近真的时时在弄,自是能下得苏武皱眉不止。
看得苏武皱眉,程小娘便是开口说话:“将军,上次那些书,你读了吗?”
苏武点头:“读了不少……”
“哦,与司马相公《资治通鉴》对照起来,可有收获?”程小娘随口闲谈。
“收获良多……”苏武也随口来说。
“愿请教一二?”程小娘落了一子,抬头来看,带着微笑,微笑里是小姑娘的纯真。
苏武先没说话,而是看了看棋盘,叹了一口气,再落一子,先说:“中盘起不得势了,收官还要亏两处,输了……”
“还没下完,不等下完再来数一数,何以知晓……”
“本是数了,其实也不用数,势已如此,胜负自知。”苏武放了棋子入盒,躬身:“霁月姑娘了得,在下佩服。”
程小娘便是笑起,当真有那少女自得之意,却并不过分,只说:“将军只是治军繁忙,生疏罢了。”
苏武摆摆手,却来说:“要说司马相公,当真一家之言,他立史书,起心动念,便是为了写给天子去看。只看那《资治通鉴》里,但凡涉及君臣奏对,司马相公便是大书特书,甚至还有添加删改,只为写出那臣子直谏与天子纳谏之事,就好比那唐之魏征,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里,他本算不得主要,本也不是一个完美之人,但在司马相公笔下,风头无两……司马相公之念,亦如昔日变法党争……”
程小娘闻言两眼立马出了神采,只道:“怎得昔日我读来之时,也不曾注意这些,父亲,当真如此吗?”
程万里点头来笑:“确是如此啊,司马相公那文章里,多有他郁郁不得志之心思。”
“将军当真会读书,读得好!”程小娘看着苏将军,两眼都放了光去。
显然,苏武真读了,读得认真。
苏武起了身,躬身一礼:“相公,下官当回了,营中还有事去……”
程万里点着头:“自去就是。”
苏武转身去了。
程万里也一封信写罢,俯身在吹。
“父亲,那我也下去了……”
“等下,你先别走,那什么霁月姑娘,还有书,是怎么回事啊?”程万里黑着脸来问。
“啊?”
“莫要敷衍,好好说来……”
“没有什么事呢……”
“哼!”程万里已然起身,老虎不发威,只当是病猫?
“是上次,上次父亲酒醉而归,那苏将军送父亲回来,我与他浅谈了几语,送了一摞书与他……”
程万里再落了坐,点着头:“哦,原是这般,你啊,莫要过于胆大,你终究是个女子,若是过于胆大,岂不教人心中笑话去?”
“没有呢……”
“好了,去吧……”程万里挥了挥手,乖女自也逃去。
程万里俯身再看自己写的书信,转脸就笑,又在末尾加了一语:再拜恩相安康。
那后衙里,也有人在等程小娘归来,正是扈三娘。
只待等到了,扈三娘立马上前去问:“可看到了?”
程小娘点着头:“看到了,我还与他对弈一局,我还赢了。”
扈三娘带着笑容点头:“与他可说了什么?”
“说得看书,说的是《唐书》与《资治通鉴》,苏将军当真会看书,一看就能看到其中深意。”
程小娘自顾自说着,哪里有知道扈三娘脸上是笑,心中有苦。
看书……
什么《唐书》、《新唐书》、《旧唐书》,什么《资治通鉴》……
扈三娘再看自己腰间两柄日月长刀,好说是要去营中耍弄,这回他又回来了……还去吗?
却听程小娘脸上满是笑:“我也当去把苏将军说的魏征之事,对照来看看,看看司马相公是不是写出了自己的郁郁之念……”
程小娘自顾自去忙着看书,看着也是满脸有那笑容。
扈三娘却在犹豫,犹豫还要不要趁着他回来了,真去军中耍弄一下……
他,苏武,苏将军,正在军中忙碌,召集众人,先说那建立“忠烈祠”的事情,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谁去盯着干,到时候哪些人去守忠烈祠也要安排。
便是又去军中各营走走,忠烈尸首,众人都看到了,军中其实有些悲伤的气氛。
这气氛其实也可用,要说许多话语,到处去说,说作战如何英勇,也说死得如何惨烈,更要说那贼寇何等可恨……
也说抚恤之事,忠烈祠里日夜香火不断的供奉之事。
这也是人心,也是战斗力。
只待一个营一个营都转完了,已然天都黑尽。
此番,没有庆功宴,但军中允了一事,今日可以饮酒。
军功封赏之事,苏武从来动作最快,早已完成,但此番并不大张旗鼓宣传,今日同悲,便是军心一体,袍泽之情,也当竖立。
孟娘正店拖来许多酒,平价来卖,军汉愿买自买。
城外军营,自是一片沉闷悲戚,时不时也有那逃散之人自己回来了,带着甲胄回来的,呼延灼便是勉励几语,扔了甲胄的,呼延灼自然大发雷霆……
当然,也让吃顿饱饭,带些干粮,让他们出去把自己的甲胄寻回来,也告知甲胄带回来有赏钱十五贯。
当然,有甲胄之人,也是少数,大部分人,本身并没有铁甲。
其实路上已然点过,带回来的马,还有两千五六百匹堪用,甲胄也有一千六七百套。
这份大礼,自是该给苏武,本也是他夺来的。
还有许多熟皮甲,乃至皮铁甲,兵刃弓弩,没有仔细记数,还待朱武慢慢去清点。
军中苏武,也在挠头,如今,六千匹马在手,最早就有五百来匹,海上一趟,三千匹都到了,又加两千五六百匹京畿之马。
这么多马,着实将养不开,倒也不是嚼喂不起了,而是不能让这些健马好马都拢在圈里,养这些马,急需要一个巨大的场地,能跑得开的场地。
其中交配繁殖,防疫治病,小马保养……
好在有皇甫端与郁保四,人手与专业上,倒是不急。
急的是这处巨大的场地要围。
少不得要让程万里做一些狠厉之事了,官府强买强卖,对象是周遭的大户,当然,钱是舍得给的,不能真成了明抢。
不仅是养马,旁边就得建军营,城中军营早已不够用,要在城外建军营,还得建好,住宿条件一定不能差,卫生条件也要好,又是大工程。
只管花钱如流水!
周遭百姓,也能多赚一个劳力钱。
一百多万贯,这么花下去,只怕又顶不住太久。
苏武已然不去想什么做生意做买卖的门路了,不是不来钱,而是来得慢,慢钱救不了急火。
想来想去,还是得靠着打仗赚钱,不论去哪里打仗,只要打仗,就有钱,谁给都一样。
如今梁山这般大贼,只管他们去打哪里,苏武就去赚哪里的。
昔日在青州,那慕容彦达出手抠抠索索,昔日是苏武不懂,而今懂了,那三万贯两万贯的,不要!
什么?
府衙没钱?
那行吧,只待贼人打破城池,那些城中大户,就都有钱了,地窖里的都给挖出来,高唐州就是前车之鉴。
就看那知府相公们怎么与那些大户去说了,只问是让贼寇来抢?还是主动给钱官兵来保。
想到这些,苏武思路彻底通了,当然,也只是手段,有钱人,从来不经吓,他苏武只要个保护费,贼寇可是真要他身家性命。
谁说五代与宋留下来的畸形惯例不好?谁说给钱才出兵这件事不好?
对于此时此刻的苏武来说,极好,再好不过,只恨他自己懂晚了一些。
要是早早懂得,青州也当刮一笔巨款回来,赵明诚与李清照都得摊派交钱,谁让你们家是青州大户?
已然乱世就要来,有钱人不养兵,难道等着女真人来奸淫掳掠?
思路一通,苏武心情好不少,起身再去看看各营宿夜情况,检查一下工作,再出营去,脚步都轻快许多。
今日来得晚,敲着门,却也还是开得快。
苏武直往后院去,只看那厅中还有烛火,进屋,孟玉楼还真就等着,连忙起身来迎。
苏武只管说道:“往后啊,就不要等得这么晚了。”
“便是知道苏郎回来了,也不知苏郎今夜来不来,想着苏郎若是来了,当也还要沐浴,或者用些吃食……”
孟玉楼用一个小小刷子,慢慢刷着苏武的周身,便是军营里,尘土大,每日总是一身灰土。
“那我要是不来呢?你这不是白等了?”苏武张开手臂,让孟玉楼慢慢来刷。
“苏郎若是不来,倒也无甚呢……”孟玉楼在答。
“往后啊,到了差不多的时辰,你自睡去就是。”苏武说着,也主动转身,让孟玉楼刷另外背后。
孟玉楼低头不答这话,只说:“苏郎,奴家给你置了几身新衣,本是选了蜀锦,但回头想了想,苏郎兴许不喜,不愿穿得过于扎眼,旁人看了许也以为苏郎豪富,所以,选的还是普通织锦,如此,既有不失身份,又不至于扎眼,但样式上奴家花了心思,苏郎要不要试试?”
苏武听得就笑,这孟娘子,想得还真周到,苏武心中自也这么想,不必要穿得过于花里花哨了,以免与军汉们显得有距离隔阂。
“取来与我试试……”苏武抬手一招。
“嗯,这就来……”孟玉楼连忙转身去取。
取来,先一一展示:“这件呢,平常里穿着,操练打马,不心疼。这件……见人的时候穿,便是显得正式,也不落身份。这件,是大氅,头前将军也披过大氅,那大氅不好,这件好,里面衬了貂皮,但不显在外,冬日里穿来,这两边一系,暖和,在军中打马,解了左右,便是威风……”
“好,我一件一件来试……”说着,苏武当真脱衣来试,也说:“我还有官袍,也有官帽官靴,朝廷赐的,本一直就扔在衙门里,明日你派人去取回来,洗一洗,用炭斗熨一熨,弄个周正,来日说不定哪天要入京去,便好穿得。”
“嗯,苏郎放心。”
就看苏武慢慢试衣,孟玉楼满脸轻笑,说不出的一种感觉,苏武试得也不嫌烦,便是真觉得此时此刻,极好。
只待苏武试完,只管说:“好,极好,每一件都满意,又合身又好看又得体,玉楼,你真是会做事。”
孟玉楼只听一夸,就低头,心中是那甜蜜,脸上却又羞涩,只来问:“一直备了热汤,苏郎沐浴……明日穿新衣,再把面修一修,戴个新冠,自是风流模样。”
“好!”苏武点头,他一个军汉浑汉匹夫,若是没有孟玉楼来操持,还真就有那几分不修边幅。
只管是照着孟玉楼这般一番弄,沐浴之后,新衣新冠穿戴整齐,还真就是个大宋风流男儿。
美丰姿,不在话下。
直看得孟玉楼脸上娇羞不已,那娇羞最是风情,苏武又哪里还等。
只管让那拔步床再受苦,要不得多久,就该请个木匠来修一修,乃至加固一二。
大早上再起,直往军中去,今日事多,还要往城外呼延灼军中去挑人手。
每日早间操练,苏武是一定不会落的,只管一入营中。
当面走来武松,他早已也起大早随苏武加练,却是一眼看来,武松呆了呆,只管来说:“原来哥哥啊,我说呢,哪里来的这么一位风流俊朗大官人,教人看得一愣,差点不敢认。”
“你这厮!”苏武笑着往前走。
只道武松来说呢,那边,林冲也说:“嘿呦,京城里的朝廷大相公不过如此。”
武松还说:“哥哥,什么时候,我也如此置办一身。”
“你啊,不是置办的事呢,你家中缺个娘子。”苏武如此说。
“家中娘子?”武松想了想,又道:“麻烦得紧,还要每日顾着她,我只管自己逍遥,军中皆是乐趣,麻烦得紧!”
苏武摇头来笑:“你莫不是有断袖之癖?”
“啊?”武松愣头愣脑左右一看,只看众人皆看他笑,他又点了头:“那还是弄个娘子吧……哥哥帮我弄……”
“我上哪去帮你弄?还是让你家兄长在阳谷县去瞧瞧吧……愿嫁你的人,阳谷县里多了去了。”苏武哈哈大笑。
“操练操练,各自操练,日升出营,今日挑人,都一起去挑,挑个你情我愿。”苏武大手一挥。
众人各自去练,天气本冷,武松脱个坦胸露乳,只管那百斤不止的石锁,左手一抛,高高而去,右手一接,毫不费力。
不知看得多少人目瞪口呆,显然武松有意如此,抛得几番,又换个更大的石锁,一抛一接,一接一抛。
只看他满身上下,没有一块筋骨肌肉不是鼓鼓囊囊轮廓分明。
不得几番,再看武松,浑身冒着热气,好似那蒸笼刚刚掀起锅盖。
还有话语:“太轻太轻,当让那杜兴寻石匠再做个大的来……”
只待练罢,众人一齐打马出城,直往城外军营去,呼延灼也入城来迎接。
马匹并不在城中狂奔,慢慢走来,碰上的百姓,便也都与苏武见礼打个招呼。
苏武也问呼延灼:“呼延将军,你说,你此番之后,朝廷当再如何?”
呼延灼点头来应:“自是还要派兵来打,兴许不会太快,且看朝堂上相公们如何分说。”
苏武便又问朱武:“朱武兄弟,那梁山之人,又当如何?”
朱武想了一想:“他们自也知道朝廷还要来打,如今他们人多势众,想来更要操练人马,多取钱粮,定也还会出山劫掠。”
苏武再问呼延灼:“那殿前司此番……嗯,那高太尉怕是坐不住了?”
呼延灼说道:“将军只管说的直白,不必顾及我的脸面,败就是败了,还有何脸面可言?此番殿前司自然是在官家面前无了光彩,那高太尉兴许真会亲自领兵而来,就看童枢密如何作想,皆是相公们的事,我也轻易难知其中……但官军再来是肯定的。”
苏武点着头,他问这话,自有缘由,心中也想着,那就当劝一下童贯,让他还忍一番,让高俅再来一回就是,最后再来收拾局面,兴许,童贯此时也当是这么想的。
也让苏武再发一回这“不义之财”。
那就看最近,梁山什么动作了,梁山近来,定还要有大动作。
那宋江与苏武,其实情况很像,苏武备的是大金女真,宋江备的是朝廷大军。
都是时不我待,只有向前,没有退路。
宋江定还要选个地方再打,原因也简单,一来是梁山之上,人越来越多,此番又得击溃京畿精锐禁军之名,那人更会来得快,三五万人之数,很快就会有。
一百来万贯钱粮,看似很多,其实真往三五万人去分,一人分不得多少,更何况还要备那些兵器甲胄战船……
所以,宋江很快也会捉襟见肘,还要再弄钱粮,度支压力,甚至比苏武只大不小。
二来,便是练兵,此番过后,宋江更要练兵,练强军,那就不是练出来的,那就得打出来,不出门去打,宋江何以与苏武争锋?只要苏武还挡在面前,招安大计,永远不得妥当。
三来,也还伴随梁山上的权力斗争,不必赘述,便是晁盖也急需要证明自己一回。
苏武分析来去,也是心中有数,马匹不自觉加快了几分,宋江有一项极大的优势是苏武没有的,那就是人手。
这大宋朝,招贼,几千上万轻松就有,三五万也说来就来。
招兵,苏武一万之数,都招得费尽心思还招不满。
这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只怕战事,又在眼前,苏武心中其实很急。
(兄弟们,每天万字,一日不歇,万事皆抛,一心码字,超越了起点百分之八九十的作者了,总是说我少,有些书友还要养书,吓得我两股战战,我真哭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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