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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雪松一愣,眼神闪烁了一下,开口要说什么。
宁卫东却没等他出声,先打断道:“你可别说你没有,不要骗我,对你没好处。”
冰冷的语气,阴鸷的眼神,面前这人与刚才给他工作、房子、金子的判若两人。
卢雪松打个激灵,收起心里耍小聪明的心思,有些结巴道:“领~领导,我……我有,就放在……”
宁卫东听着卢雪松磕磕巴巴开始说自己当初偷偷留下的证据,以及当初的一系列情况。
宁卫东和张大军仔细听着。
等卢雪松说完,宁卫东看向张大军:“玩忽职守、拘禁、恐吓……还可以合理怀疑,卢勇和战胜利的死与王开峰有关。”
前面都没问题,最后这个就是欲加之罪了。
但拿来用也完全没问题,到底有没有先查一查不就清楚了。
随即宁卫东看向卢雪松,沉声道:“让你去告王开峰,你敢不敢?”
卢雪松心里咯噔一下,他从小学习就好,脑瓜子转的快。
实际上,刚才宁卫东连着给他三个条件,他就知道今天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如果只要他手里的证据,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根本你不用给这么多。
宁卫东给的太多了,尤其最后那根压在手上沉甸甸的金条,甚至让他有种‘买命钱’的感觉。
果然,此时说的才是最关键的,宁卫东让他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去告王开峰的状。
卢雪松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是害怕,到了这一步怕已经没有用了,什么叫骑虎难下。
刚才已经说了那么多,难道他说不去宁卫东就能放他?
经过这两年被王开峰的磋磨,他早就褪去了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
他在权衡,这样做有多大胜算,一旦陷进去还有没有机会出来。
还有,刚才宁卫东承诺的三個条件够不够让他豁出命搏一搏。
卢雪松并没有考虑很久,也就一分多钟,他就把心一横:“我去!”
老话说,富贵险中求。
卢雪松刚才只想了一个问题,如果这次他退缩了,这辈子还会不会有,跟这次差不多的机会再找上他?
他的答案是,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
他这次机会,说白了是用他父亲的命换来的,他这辈子也只有一个亲爹。
而且一旦事成,他得到的很可能不仅仅是宁卫东承诺的三个条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宁卫东没说,就是只要他表现的好,展现出一定才能,就能靠上宁卫东。
这才是最关键的!
在卢雪松的眼里,王开峰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大boss。
现在宁卫东要扳倒王开峰,他们至少是同一个级别的人物,况且宁卫东还这么年轻。
卢雪松虽然不知道宁卫东具体什么背景,但肯定不简单就是了。
所以,他决定拼这一次。
成了他这辈子,甚至是他们家的命运都可能改变,至于输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宁卫东迎上卢雪松恶狠狠的眼神,脸上露出笑容。
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把卢雪松拍个趔趄,哈哈笑道:“很好!就是这个眼神。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是要有股狠劲,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说完转而看向张大军:“张哥,你是专业的,你觉得目前咱们掌握的情况,够不够抓王开峰的?”
张大军皱眉沉吟,半晌啧了啧舌头:“这个真不好说,原则上来说,的确是够了,但是……王开峰的身份毕竟在那,涉及的还都是工作上的事,会有很大弹性。正常来说,如果办案,我不建议抓,一旦对方发力,我们很难扣得住人,会很被动,除非……”
说到这里,张大军戛然停止。
宁卫东却是接了他的话:“除非有一个足够大的名头!”
张大军点头。
只要名头足够大,就算对面动用力量想捞人,也得等查清楚了再说,万一真有什么情况,谁来承担责任!
宁卫东一笑,眼下不正好有这个名目。
楚中新那边正在调查刘副厂长的案子,如果其中有什么线索指向王开峰跟刘副厂长有关系……俩人都是一个厂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个副厂长,一个副处长,一起狼狈为奸,是不是很合理?
当然经过一番调查,王开峰确实跟刘副厂长没关系也不要紧。
只要借这个名头把他困住,让对方投鼠忌器就足够了。
利用争取的时间,把其他罪名坐实了。
只是楚中新那边愿不愿意,毕竟一旦这样做楚中新会承受不小压力。
好在现在宁卫东还有一个buff,就是王父通过王玉珍的嘴转达的,让宁卫东放手去干,出了事,他兜着。
甭管老爷子说这句话出于什么考虑,宁卫东都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心里拿定主意,宁卫东把手一挥,当即马不停蹄从招待所出来。
让宁伟把自行车让给卢雪松,宁伟带刘东回去,跟进何永彪的情况。
宁卫东和张大军则带着卢雪松,三个人连夜去取卢雪松藏起来的证据,随后直奔楚中新家里。
……
与此同时,在另一头,宁伟和刘东回去之前,王伟然已经带人行动起来。
包括王伟然在内,一共六名保卫处的人,埋伏在红星厂外家属区的一条胡同内。
虽然严格来说,这里已经在厂区外,但实际上附近的家属区的治安也由保卫处负责。
厂区这边主要是厂里的职工和家属,保卫处比派所更管用。
毕竟派所这边也就两种手段,要么抓,要么关。
但到了保卫处,手段可就太多了。
王伟然的心里跃跃欲试。
作为之前四车间的四人组中,数他最没存在感。
刘东拼了一把,如今成了宁伟的跟班,算是在宁卫东身边立住了。
夏东强要资历有资历,在保卫处也有些威望,这十几个新分过来的都愿意跟他打成一片。
反而王伟然,到现在除了买几条烟就没在宁卫东跟前露过脸。
他虽然看着没心没肺的,可他也不傻,也想找机会,为将来谋一个更好的出路。
正愁没有机会,却在刚才忽然被宁伟叫过去,让他带队去抓何永彪。
王伟然顿时精神起来,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工厂住宅区不同于城里的大杂院。
大杂院多是过去的高门大院,工厂的家属区则是五六十年代盖的,各家的院子都不大,却是独门独户的,住着比大杂院舒服。
王伟然带人顺着胡同来到中间一户外边。
屋里亮着灯,即便是冬天,关窗户关门也能听到里边有人嚷嚷。
王伟然跟身后说了一声:“按计划,跟我上!”
完事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到房门外,抬起一脚,直接把门踹开。
屋里有十来个人,大多是四车间的,还有两个外边的。
众人围了两桌,在王伟然带人冲进去的时候还在吆五喝六摔着扑克。
踹门的巨大动静一下惊动了众人,蓦的看向门口。
王伟然大吼一声:“保卫处的,都给我蹲下!”
屋里人蓦的反应过来,顾不上旁的,有反应快的,一头撞向窗户,打算破窗逃走。
却刚推开窗户,就看见外边堵着两个人,手里拿着警棍,早就等着了。
在屋里,王伟然掏出枪,大声吼着:“都他么给俺蹲下,哪个再动老子崩了他!”
这帮人一看竟然动枪了,顿时就有些麻爪,不明白他们就打个扑克,至于这样嘛~
其实王伟然就是吓唬吓唬,真要有人头铁,他也不敢开枪。
但也足够唬人,只是打个扑克,又不是什么杀头的罪名,实在犯不上冒那个险。
他们还没意识到,这次的情况与以往不同。
要是按照以往,让保卫处抓住,也就是批评教育,罚俩月奖金就差不多了。
但这次目的不是抓他们,而是针对何永彪来的。
何永彪蹲在几个人当中,心里还骂着晦气,刚才一手好牌,要是能打完了,绝对能赢个大的,现在全给搅和了。
王伟然收起枪,扫了几个人一眼,目光在何永彪身上稍微停留两秒。
何永彪一抬头,看见是他还想笑着套套近乎,王伟然却面无表情的看向别处。
确定何永彪在这几个人里边,王伟然二话不说按预定的,把人送到派所去。
在这个过程中,之前安排的今天故意撺掇何永彪来的那人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刚才的动静不小,在把人押出来的时候,外边围了不少人,都是附近住户,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恰在这时,宁伟跟刘东骑着一台自行车赶过来。
看见王伟然,并确认抓住了何永彪,两人松一口气。
……
与此同时,在红星厂的干部楼内。
王开峰披着棉袄,正在客厅的茶几上摆棋谱。
正在这时,放在书房的电话响起来。
王开峰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棋子,起身过去接起来。
“喂,我是王开峰。”声音沉稳浑厚。
电话那边传来冯文的声音:“喂,姨夫,我是小文,刚才我听说,保卫处今晚上抓赌,把四车间的何永彪给抓了。”
王开峰听了,并没有大惊小怪,反而轻笑一声道:“宁卫东的动作还挺快,刚放出去他就给掐断了。”
冯文道:“姨夫,我们怎么办?要不要……”
王开峰淡淡道:“何永彪耍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愿意抓就抓好了,有能耐他们把四车间的人都抓起来。”
冯文才反应过来,王开峰已经放弃何永彪了,下意识道:“可何永彪毕竟是咱们的人,咱们就不管了?”
王开峰冷笑道:“咱们的人?谁承认的,一个脑子里全是浆糊的赌鬼,什么时候就成咱们的人了?”
电话那边,冯文顿时不做声了。
王开峰道:“还有别的事吗?”
冯文“呃”了一声,忙道:“对了,姨夫,他们抓了人没回厂里,好像直接送派所了。”
王开峰皱眉,却也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却没再回客厅,而是在原地点燃了一根烟。
宁卫东这边处置何永彪,这不出乎预料。
甚至利用何永彪爱打扑克的弱点,他也料到了。
只是宁卫东做的这么狠,直接送到派出所,有些令他意外。
过去来说,这种事都是厂里内部解决,毕竟叫家丑不可外扬。
宁卫东这样做等于打破了过去的默契,犯了大忌讳。
正常来说,不仅他这边,就是李厂长那边也不会答应。
因为一旦打破过去的默契,等于把厂子外边家属区的管辖权送给了派出所。
而与权力伴随的就是利益,厂区周围好几千户,算上家属,五六万人,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要是平常,单这一个昏招,王开峰就能把宁卫东按死。
可惜现在不行,目前的争端早已超出了厂子的范畴。
不管是李为兵还是王国强,都不是这次博弈的主角或者棋手。
现在问题上升了一个层次,作为博弈的双方根本就不在乎红星厂自身的利益构成,也不在乎这种利益是否收到损害。
也正因如此,宁卫东才敢让宁伟这边,抓到人直接送到派所。
说白了就是,在乎的人不管事,管事的人不在乎。
王开峰的眼睛微眯,视线看向窗外。
虽然他根本不在乎何永彪的死活,但是这次宁卫东下手如此快准狠,而且完全不顾忌原先的潜规则,令他有些疑惑。
宁卫东究竟是看透了一切,还是单纯的歪打正着。
他却不知道,在他还在纠结何永彪这件事的时候,宁卫东的刀子已经快捅到他腰子上了。
……
晚上快十点了。
宁卫东、张大军、卢雪松三人来到市局家属院。
宁卫东并没贸然进去,让张大军跟卢雪松等着,他自己单独进去。
家属院里都是一个单位的,说不准这里边就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不少事失败就失败在了细节上。
所以,越是关键时候,就越要小心谨慎。
第二次到这边来,程序跟上回差不多,都是在门口先登记,然后打电话。
不过这次宁卫东并没有进去,而是直接把楚中新叫了出来。
“四哥~”看见楚中新,宁卫东立即迎了两步。
楚中新表情严肃问:“什么情况?”
刚才宁卫东在电话里说有很重要的事找他,却没说具体什么事。
宁卫东把楚中新拽到一边,离开家属院的大门,在行道树行下面,简练的说了一遍。
最后道:“四哥,是成是败,我可就靠伱了。”
楚中新眉头紧锁,刚才宁卫东虽然说的简练,但其中的意思表达很清楚。
沉声道:“你想让我用专案小组的名义抓王开峰?”
宁卫东点头,直言不讳道:“现在仅凭卢雪松的口供,咱们很难扣得住王开峰,我需要一顶份量足够的帽子,让人没法替他说情。”
楚中新沉声道:“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也只是权宜之计,没有十足证据,也就扣他两天,最多三天。”
宁卫东松一口气,没想到楚中新这么干脆,他原本准备了不少说辞来说服楚中新,倒是浪费了。
宁卫东道:“三天足够了!四哥,只要你能顶住三天,就能把卢雪松这边的情况落实,到时候就算王开峰能摘清根刘副厂长的关系也晚了。”
楚中新道:“事不宜迟,我们连夜准备,明天一早他抓人!”
两人前后不到十分钟就商定了,随即跟张大军、卢雪松汇合,径直来到市局。
……
第二天一早,昨天何永彪那一帮人打扑克被抓的事在厂里传开了。
昨晚上抓人的时候,不少人都看着,自然不是秘密。
但抓人之后,直接送派出所引起了不小争议。
厂里有不少指责保卫处的,大家都是一个厂的,何必把事情做绝了。
再说就是打个扑克,又不是什么大事。
一般这样说的,都是自个也玩的,只是这次运气好没逮到,生怕下回落到自己头上。
也有另一种说法,并不是保卫处送去的,而是这次本来就是派所为主,保卫处只是配合,派所把人带走,完全没有毛病。
这个是宁卫东让人放出去的消息,混淆视听以免形成一边倒的舆论,被有心人利用。
不过下面人的议论丝毫没有影响到厂办大楼里面。
虽然进了同一个大门,在同一片厂区内,但厂办大楼里面,与车间工人之存在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甚至今早上班来,楼里有不少人压根不知道昨晚上的事。
倒是顶楼的的几位厂长,早就收到了消息。
……
李厂长办公室内。
李为兵习惯的站在窗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南门的工人乌泱泱的往里走。
这是他十几年养成的习惯,看见那些人涌入厂里,他能感觉到一股力量。
李沛航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半晌,李为兵把抽完的烟头按灭窗台上的君子兰花盆里,沉声道:“把何永彪直接交给派所,宁卫东他们想干什么?”
多年的相处,李沛航能听出李为兵压抑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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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一下,这两天有点事要跑医院,更新可能不太稳定,最多三天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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