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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大骇,均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死死地绷紧了心弦。
只有一旁的张六味作壁上观,好整以暇,此刻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鬼脸儿前倨后卑,已然为人所不齿,眼下又露出这么一副捻神捻鬼的孬种模样……嘿!好似毒龙鞭这等神兵利器,落在你的手里,那可真是明珠染了粪土,也变得臭不可闻啦!”
“老匹夫!”鬼道秀听得大怒,暗中咬碎了一口钢牙,但眼前的灰发人却像一座青山般不可逾越,再想报复又谈何容易……
他与点苍二剑对视一眼,均知此事难以善了;适才的提议可说是已经服了软,但此人却充耳不闻,如今要么果断放弃,要么只有齐心协力,先过了此人这一关,才有杀死赵雪骥的可能。
只一刹那,三人目光交接,已知晓了各自的抉择;点苍七居中,踏前一步,沉声道:“既然如此,只好请前辈赐教了!”
灰发人轻轻点头,却无动作,静等他们出手。
“杀!”
三人亮出兵器,分三个方向,一齐向前冲去,直至七步之内,灰发人仍无动作,只见右手一翻,背后的木匣轻轻一响,一柄乌光闪耀的长剑已落入掌中。
霎时间,双方相遇,点苍二剑和鬼道秀皆不敢有所保留,一上来,就使出了压箱底三式杀手锏。
“云弄——翻海式!”
只见点苍七洪声一喝,双手擎着那柄布满缺口的宽刃重剑,狠狠一旋剑柄,紧接着尽力一顿足,整个人旋转而上,扶摇数丈之后,划出一个残月似的曲线,轰然刺落!这一剑可不单单是刺,其本身挟有巨大的旋转之力,已看不清楚人形,浑如一团青色的旋风,而在其首部,却是一簇惨白浓郁的剑锋寒芒!
点苍十三青筋毕露,短短一息之内连出八剑,快到只能模糊地看见一片残影,低沉的吼声亦传了出来。
“斜阳——八风轮舞剑!”
“毒龙贯——穿心锥!”
鬼道秀则抡起毒龙鞭,找了个二人力不能及的方位,抖鞭化枪,弓起腰身,箭步一跃,奋力地掷了出去!
灰发人漠然以对,只有乱发下的一双眼睛,变得越来越亮,看着那剑影鞭影漫天袭来,瞬间便囊括了自己周身十几处要害……
他依旧一动不动,只待攻击将要临身之际,悍然踏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持剑的右臂猛地一扬,眼中似有两道冷电在奔走穿梭,一时之间,乌光剑影重重叠叠,严密如网、浓稠如雾,金铁之音连连铮鸣,直至涣然无声……
点苍七已瘫坐在地上,摸了摸脖子,目瞪口呆,只见他的咽喉要害处正缓缓浮现一条刺眼的血痕;点苍十三站在一旁,低头自视,哑然无语,他身上所穿的青袍则多出了八条长长的裂缝;鬼道秀并未中剑,可那条重要性甚至超过他性命的毒龙鞭,此刻却拿在灰发人的手中,被他仔细端详着……
说时已迟,那时极快!
这一回交手,其实只用了短短一瞬,决不会超出十个呼吸,而那灰发人是如何接招、破招、乃至于夺走毒龙鞭,他也完全没能看清,此刻只觉得有一股莫大的恐怖在朝他蔓延逼近,乃至于魂不附体、汗不敢出!
“这……这是什么剑法?!他能以木塞伤人足可见内功深厚无匹,可是内力再强,也就是当世第一流的程度,但怎会有如此鬼神莫测的剑法?这不可能!当今天下断无此等强绝之人!”
鬼道秀在心底疯狂咆哮,殊不知,这也正是点苍二剑此时所想,而他们的震撼却还在鬼道秀之上,毕竟此人也是用剑的。
点苍七满脸苦涩,看了一眼那正在把玩着毒龙鞭的灰发人,又看了看低着头、失魂落魄的鬼道秀,摇晃着站起了身,来到师弟身边停下,两人互视一眼,均知今日性命难保,难免一阵长吁短叹,甚至怀疑起此行的初衷是否正确。
点苍七拍了拍师弟的肩,微微沉默,叹道:“老十三,这次是为兄害了你!若不是我当初……,唉!只求你别恨我。”
点苍十三强颜一笑,说道:“七哥,早在山上时,就属我俩关系最好,我知道你这次是为了还人情,才帮八师姐干这个事,师兄弟一辈子,我不怪你!况且人终有一死,这次下山,能和左……左南江那样的人物交手,还有这个怪人,更是剑道之上难得一见的盖世人杰,能死在这样的人手里,我也不委屈啦!”
他说到左南江的时候忽然一顿,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惋叹,又忽然想起左南江死去时的惨状,悚然之余,更有些兔死狐悲之慨,喟然一叹:“常言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没想到左南江尸骨未寒,我们就要步他的后尘……,其实这样也不错,说不定他还未走远,等咱们下去了,追上他向他赔个罪吧!”
看着这个年不满二十岁,还很天真的师弟,点苍七心中发酸,疲倦地笑了笑,点头道:“好,这次师兄听你的。”
灰发人这时不再琢磨毒龙鞭,反而一扬手,将其抛还给了鬼道秀,却看向点苍十三,说道:“杀人者人恒杀之,你说的很不错,但此事与我无关,我不会轻言杀戮。不过,你们对我各出一招,想要离开,就得接我一剑,接下了就能走,接不下来,就永远的留在这里,和那位已故的北冥剑主做个邻居罢。”
那三人本以为是个必死的下场,此刻听他这么一说,皆流露出浓浓的渴望,活下来的渴望!纵然已知灰发人剑法超绝,恐怕已近乎天下无敌,对于能否接下这一剑实在没有把握,但就算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比起十死无生来也要强上何止一百倍?!
点苍七首先冷静了下来,自问以他的武功,尚且没有半分把握能接的下此人一剑,点苍十三逊他一筹,更无生还的可能;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位前辈,我师弟他年轻无知,这次也是因为我才被卷入了进来,可否放他平安出谷?若前辈答应,适才冒犯之罪,不敢劳前辈出手,在下愿意以命相抵!”
“七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一起下山,也要一起活着回去啊!”点苍十三急得大叫,赶忙扯住他的袖子。
灰发人尚且未置可否。鬼道秀眼珠一转,适时开口道:“不知前辈所说的,是一人接一剑,还是三人共接一剑?若是一人接一剑……请恕晚辈斗胆,我也不劳前辈出手啦,甘愿自戕谢罪!”
“我要你的命作甚?我只要你们付出足够的代价,拔剑的代价!这一点领悟,你的师弟要比你强。”灰发人先是摇了摇头,又看向鬼道秀,道:“鬼家的小子,你不用使激将法,让你们各接一剑和杀了你们并无区别,我的原意本是要你们合力接剑。”
鬼道秀眼中一亮,悄悄呼了一口气,道:“前辈原来是要考校我们的武功,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晚辈不敢有违。”
点苍二剑也露出一抹激动之色,若是三人合力接招,普天之下,恐怕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能在一招之内连续击败、并且取走他们的性命呢!
灰发人依旧面无表情,只点头说了一句,“好,小心了。”
但一旁的张六味却看不过去,吹胡子瞪眼,指着鬼道秀骂道:“我呸!谁要考校你的武功啦?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他奶奶的,前一句使了个激将法儿,后一句就给人下绊子、搭高台,怎么?你当天下人都是痴傻,就你一个聪明伶俐?!”
鬼道秀早就无视了他,在灰发人面前,仍然是一脸谦逊与恭顺的模样,打躬道:“多谢前辈关照,晚辈自会当心。”
说罢,抖鞭化枪,大步走向点苍二剑,却换了一脸凝重之色,对二人低声叮嘱道:“这一剑必然是他的得意之作,两位须多加小心了,为求不失,请两位务必捐弃前嫌,我三人只有勠力同心,才能平安度过眼前这一道难关啊!”
那二人虽不齿他的为人,但眼下情势确实如他所说,都点了点头,拔出剑来,屏气凝神,凛然以待。
灰发人一眼见此,再不多言,提着那一柄乌光流转的长剑,大步上前。
忽然,眼中寒光乍现,微一顿足,整个人便拔地而起,一跃足有数丈之高,但见那浑身蓝衫迎着晚风‘呼呼猎猎’,满头灰发亦是鼓动飞扬,好似大鹏振翅,下一刻便要御风而去。
就在这时,侧身一旋,恍惚间,若仙翁醉倒、跌落云间……单手持剑,自上而下,势若落雷一般,挥出了一记斜斩!
三人在下方看得真真切切,待那一剑来得近了,却见异变突起,在三双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灰发人那持剑的右臂突然迅速地膨胀了一圈,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比刚猛与雄浑的气劲凭空出现,直欲压迫得人抬不起头!
此刻正值千钧一发,点苍二剑再无一丝侥幸,仰起脖子,怒吼着、嚎叫着、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欲要抵挡住那惊世骇俗、恐怖绝伦的一记斜斩。
“是他!竟然是他!一定是他!”
只有鬼道秀猛然醒悟,猜出了灰发人的身份,“啊”的一声大叫,好似被人踩住了尾巴,脸色已然是恐慌万状;忙不迭地撤回了长枪,就地滚了好几圈,才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成功的逃了出去。
“嘭——!”
一声巨响传出,激起了漫天沙尘。
这一记斜斩,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实处,只见那点苍二剑脑袋后仰,狂喷鲜血,两柄宝剑乒乓落地,皆弯折成了弧形,双脚都被一股巨力给深深的砸进了泥土之中,就连二人所站的地面,竟也被压迫出了一个环形的土坑,足足有数尺之深!
受力最重的,却是点苍七。
他的重剑本就迎在最前,又在后来抵挡压迫的关键一刻,挥掌打退了扑上来的点苍十三,此时看去,他的整条右臂已然扭曲得不成样子,软绵绵的耷拉在胸前,眼看着骨骼尽碎、药石难用,这条使剑的手臂算是彻底的废掉了!
点苍十三受力虽轻,却也是相较点苍七而言,此刻脸色萎靡、气息紊乱,正哭喊着从泥土里拔出其师兄的双脚……
一旁的鬼道秀满身腐叶与尘土,脸色阵青阵白,看着那两个同伴凄惨的模样,心中多半还是后怕,仅有的那一丝临阵脱逃的内疚,转眼就被深深的震撼所取代。
他悄悄望向那平静而立的灰发人,着重看了一眼其人手中那柄乌光流转的长剑,只见那剑一棱四面、剑身窄而长,约莫仅三指粗细,却足有四尺来长,剑刃之上又显见花纹密布,酷似一条延绵无尽的山峦脉络;瞳孔一缩,更加坚笃了自己的猜测。
仔细回忆起此人当年的身份以及名号,连同那些所作所为,鬼道秀‘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若将此人尚在人世的消息传去外界,可想而知,必然会是一副石破天惊的局面,毫不夸张地说,整座中原武林都会因此而引发天大的动荡与变故!
他仅仅只是在脑海里回思与设想,不觉之间,已汗如雨下。
就在这时,点苍十三爬出了土坑,又去搀扶起点苍七,师兄弟二人走了几步,踉踉跄跄,竟连站也站不稳了,彼此互看一眼,只觉得甚是狼狈与疲倦,两人相视一笑,却笑得很是苦涩,回想起了刚下山时,两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却怎能料到会在一日之内屡遭大败……
点苍十三眼眶通红,尽量使自己语气轻松,“师兄,你别灰心,若能寻到名医,或许……或许你这条胳膊还是可以医好的。”
“老十三,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
点苍七面无人色,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看了眼废掉的胳膊,却不见痛苦之色,反而不在意地摇头一笑,道:“这一趟下山来,不光没能还清人情债,反而造下了恶孽,埋下了祸根,今受此劫,实乃获罪于天呀……,所以我既不觉得怨恨,也不觉得灰心,反而觉得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说罢,拍了拍师弟的肩,示意其放开搀扶,一瘸一拐,面向着灰发人走了两步,肃然正色,敛衽深施一礼,拜道:
“点苍派末学晚进,谨拜‘南剑’沈前辈!今日我师兄弟二人有眼不识泰山,胆敢在前辈面前拔剑行凶,此冒犯之罪,实在是百死莫赎,惟惶惟恐……”
说着一顿,自视一眼废掉的手臂,摇了摇头,接着道:“我辈学剑之人,本该惩奸除恶、扫荡不平,此乃义所当为之本分,不想今日却因一己之私而做下如此恶事,折此一臂正是理所应该!此时看来,那少年三番四次在急难关头均为人所救,足可见天意垂怜,有大气运在身,实在是命不该绝……,倘若那少年日后病情有所好转,请沈前辈代我转告一句,他若有意报仇,不论十年还是二十年,晚辈都会在点苍山引颈相待;他若放下不来,晚辈也已决心终生不下点苍,为赎己过,便坐死在那云弄峰上……”
灰发人暗暗一叹,微微颔首,道:“难得你大难之后,可以破解迷障、幡然悔悟,我会将你的话转告给他!”
“那就劳烦前辈了。”点苍七平静点头,拉来师弟,齐头再拜,告一声,“日间多有搅扰,此事既已了结,这便告辞。”
说完,两人冷漠地看了一眼鬼道秀,却一言不发,转过头去,彼此相搀着,往谷外缓缓走去……
鬼道秀一直在旁看着,已有些怔忡出神,他十分理解点苍七的谦卑,毕竟……不论这中原武林如何藏龙卧虎,纵览江湖百年,‘南剑北刀’这四个字,都是一座只可容人仰望、却无人敢轻言逾越的绝顶高峰……而眼前的这个灰发人,正是‘已死去’八年之久的‘南剑’沈闻道!
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脚步蹒跚、业已走远的点苍二剑,他躬下身来,恭敬地道:“既然是沈前辈要留下这少年,巫山剑下,小人诚惶诚恐,不敢再有他念……,先前如有冒犯之处,望乞前辈海涵!”
适才他临阵脱逃,并未按约接剑,此刻生怕沈闻道再度出手,只有长辑见地,未听见肯定的回复,久久也不敢起身。
一旁的张六味走上前来,虽然自己也觉得此刻开口很不合时宜,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沈老弟,可不能饶了他呀!此人阴险毒辣,卑鄙无耻,天良人性丧尽,真真是武林一大祸害!和那两个点苍派的不同,即使你今日大发慈悲,饶他一命,依老夫看来,想必他也是死不悔改的!”
鬼道秀低着头,早已听得汗湿重衣,浑身颤如筛糠,哪还顾得上去憎恨张六味?只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沈闻道改变主意,随手取了他的小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沈闻道开口说道:“张前辈所言甚是,沈某并非古板之人,此人怙恶不悛,的确该杀……”
鬼道秀眼前一黑,心中的恐惧与绝望已达极点,更掺杂着深深的不甘与怨愤,两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但就在这时,却听沈闻道接着说道:“不过,沈某心中另有一个打算,说不得只好饶他一次,请前辈见谅则个。”
张六味不知道他说的‘另有打算’到底是指什么,只是隐隐有所猜测,也只好点头道:“沈老弟何须如此,此间一切主张,老夫全听你的就是!”
沈闻道点了点头,走近鬼道秀,看了一眼地面的汗水,面无表情地道:“这次我放过你,你走吧!不过今日之事,日后自会有人找你清算,留下你的命,仅仅是因此而已……”
说罢,也没有再作为难,一转头,和张六味径直进了谷。
直到二人走进了谷内,再也听不见一丝脚步声,鬼道秀才迟迟的抬起了头,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抬手擦去脸上的汗水。
他紧紧咬着牙,盯着那个浓雾环绕的谷口,眼中显露出一抹深深的怨毒,忽然冷笑一声,转身往出口走去。
“想留着我的命,好让那小子将来亲手报仇么?嘿……,好一个南剑,好霸道的口气!我承认,你的确有目中无人的资格,但你终究还是小看了我,我会准备一份‘大礼’,满怀期望的等着那小子前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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