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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云差得这时已然昏晕过去,赏春羊道:“我得替他把蛇毒吸出来。”抓起苑云差得右手,就往口边放。
瞿灵玓道:“赏大侠果真是义薄云天,我很是佩服。这山里多蛇,你们出来巡山,就不带些驱蛇解毒的药物么?”
赏春羊道:“就算有解药,不也得先把毒吸出来么?”没想到这人所知还颇多。可他若要吸毒,不也得晕过去?那还怎么问话?
瞿灵玓道:“这毒除了用口吸,还能用手来挤。我这解药灵妙,更是连挤都用不着挤,挤了反而不好。”
赏春羊毫不起疑,大喜道:“那就省事多了,姑娘,你就赶紧给苑云上药吧。”
瞿灵玓掏出解药,命赏春羊掰开苑云差得下颌,喂他服了解药,又在伤口处外敷了一些,用量都不及寻常用量的一半,顺手也收了银针。处置完了,说道:“我这解药跟别家的都不同,用了药,就不能再搬动,也不能听人大声说话,咱们到那边去坐。”
赏春羊道:“就这么干等着他醒过来?”
瞿灵玓道:“也不是干坐着,咱们不是还能说说话么?”
赏春羊抬头看了看天,说道:“那就说说话吧。不过,这天最好可不要下雨。”天上巴掌块大的黑云都没有,日头高照,哪里会下什么雨?这人除了傻点,外加爱听两句好听的话,倒还真是一个好人。
如此两个人,一个极聪慧,一个极愚笨,还能谈出什么好的来?说了不多几句,瞿灵玓已把楚青流入谷被扣之事查探了个清楚明白。
大帐之内讲论武技,约定接三招五招这些细事,赏春羊难以得悉。但楚青流假冒应天教的人,撞见没藏飒乙,快要得手之际被崆峒派的西天飞龙莫出英撞破,没藏飒乙出手将他擒下关押,这几个大关节却还能说的半点不错。对没藏飒乙这个人,赏春羊说的尤其多,没藏先生这个,没藏先生那个,可谓是滔滔不绝。
瞿灵玓强自忍耐着听他讲说,直到再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才站起来看看天色,说道:“行了,那人也该能搬动了,你背着他,咱们这就进山吧。”
赏春羊果然不再宣说没藏先生,起身听从瞿灵玓吩咐,背起苑云差得,走在前头领路。瞿灵玓在后跟行,就这样两前一后相随进山。
行到半路,赏春羊实在硬撑不了,只得鸣哨叫来了几个同伴,一行人轮换着将苑云差得运到谷底。
众人运送病人去觅医调治,赏春羊陪同一名头目引领瞿灵玓来到没藏飒乙那座大帐前。两人对着帐门恭敬行了礼,那名头领用党项话说道:“属下巡山东区乙队协烈乎禀报没藏先生,现有兴庆城里来了一位姑娘,被乙队苑云差得、赏春羊二人接到,已到了帐门外。”
帐内半晌静寂无声,随即脚步轻响,一个女子走向帐门。这人一身白衣,白裙白靴,白色腰带,白色发带。面色也比常人更白些,鼻梁更硬直些,细看之下,双睛微有蓝彩闪烁。如此长相,显然有西域胡人血统。这个女子,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白衣女子看了三人一眼,用汉话说道:“党项话我听得懂,却不会说,只好跟你们说汉话了。没藏先生有事去了兴庆城里,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给我听,也都是一样的。”语音不见丁点生硬,用语更是圆熟,说得比许多汉地人还要好。
协烈乎说道:“请问姑娘,莫出英莫大侠在么?”
白衣女子道:“莫大侠有事,出谷去了。我昨晚才到,你们还都没见过我,我叫黄长波,协烈首领不妨直呼黄长波三个字。有话,请进帐里来说。”
瞿灵玓道:“我叫瞿灵玓,要找我师兄楚青流。请问黄姑娘,我师兄眼下关在何处?他犯了夏国条哪条规矩,你们要把他关起来?”
二人甫一见面便如此短兵相接,协烈乎、赏春羊在一旁见了,显然都很不自在。两人向黄长波瞿灵玓各行一礼,告辞退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黄长波笑道:“瞿姑娘,有话请先进到帐里再说。”请瞿灵玓进帐落坐,亲手端上茶水,在瞿灵玓对面坐下,说道:“瞿姑娘,不瞒你说,我一见了你,听你说了一句话,就觉得格外切。觉得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这人就是你,用句俗话来说,可算是一见如故。”
“别的先不说,单就冲着你的面子,我保你师兄楚青流性命无碍,还保他不受半点委屈。不管谁要杀他,谁要害他,谁要折磨他,都万难得逞,我说过的话,向来都还能做到。”
瞿灵玓道:“你若真是我的朋友故人,我也不用进帐,在门外就会让你放了我师兄。我既说不出这些话,那就是说,不论怎样的一见如故,咱们还够不上是朋友。|不过,你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
黄长波道:“楚青流这人,在遇到你之前,也这样倔强么?”
瞿灵玓道:“细论起来,我师兄还真不是倔强的人,人家话说得有道理,他还是肯听的。要说倔强,倒还是我更倔一点,更强一点。”
黄长波道:“没藏先生很看重你师兄,想跟他联手做一件大事,奈何他就是不肯答应。我就劝没藏先生说,不要太心急,要慢慢的来,多劝几回也就是了。”
瞿灵玓道:“做一件大事,一件什么样的大事?没藏先生要做皇帝么?”
黄长波摆手道:“谁爱做什么皇帝。象赵官家那样的皇帝,靠送金子银子,送布帛换一点安稳,自家心里未必就不知道羞耻,未必真就快活。没藏先生想联络天下豪杰,将这个江湖从头整理一过,这事若要做成了,比称皇称帝有意味得多。”
瞿灵玓道:“我不明白。人家都说,最贵莫过于帝王,强过帝王的,只有得道成仙了。”
黄长波笑道:“你这就不是心里话了。请问从古至今,有过多少个皇帝?其中有几人善终,有几人暴亡?又有多少人徒留身后千秋万世的骂名?说当皇帝好的,全都是无知愚人,皇帝这两个字,还真打动不了你我这样的人。没藏先生最最推祟的,是孙武子。”
瞿灵玓苦笑道:“我实在是很不明白。”
黄长波道:“我原也不明白,你再往下听,就明白了。你说,这世上什么人最金贵?我不要听什么众生平等、无贵无贱的话。”
瞿灵玓道:“听楚青流说,神农氏尝百草,仓颉造字,大禹治水,欧冶子治剑,蔡伦造纸,更有能人创制出水车、耕犁等物事,这些人,或是有名或是无名,全都既有造福世人的热肠,又有造福世人的大能大智,是一等一的侠人。这些人,算是最金贵吧。”
黄长波思索片刻,说道:“说的不错,这些人,这些事,都称得上金贵。这些事,咱们将来也全都能做,没藏先生还真没看错人。不过,你只这样说,还是不够。难不成除了以上那些人,就没人了么?”
“没藏先生说,世上的人,只有两类,一类是会武的,一类是不会武的。儒家讲礼教,道家讲修真,法家讲法条,游侠之徒讲究犯禁,却全都抵不过一个武字。没藏先生昔日正是窥破了这一点,才弃文修武。”
“但历代武人却都将自己看的太低,不敢明白说出这个道理来,偏要自称什么兵法家。就是孙武子,他也未能免俗,没藏先生很是心痛,他立志要还武人一个公道。他说,有人爱做皇帝,爱做官,咱们管不着,也不去管他,咱们只做咱们当做的。他要将天下豪杰聚成一党,再用这些人造就出一个万万年的永久太平来。将来不论谁做了皇帝,全都得依靠咱们这些人,皇帝可以换来换去,咱们这些人却会万年不倒。”
瞿灵玓道:“没藏先生莫非要做江湖的霸主?”
黄长波道:“不是霸主,你听说过此前有过这样的霸主么?没藏先生说,他只是没藏先生,不是什么霸主。”
瞿灵玓道:“叫什么名目,原也没有多大分别。没藏先生既有大志,就必定也有大能,这事在他手中,也该不算为难。天下尽多爱名爱利之徒,没藏先生只要登高一呼,这些人定会源源不断涌来,为何还要带上师兄跟我?为何还要把这件天大的好事交到咱们手上?”
黄长波道:“这很奇怪么?很难明白么?”
瞿灵玓道:“很是奇怪。除非你能说出个道理来,能叫我信服。”
黄长波道:“名利之徒,只能以名利驱使,怎能真堪大用?没藏先生最想联络的,乃是楚青流这种人。”
瞿灵玓道:“没藏先生是什么时候有此大志的?”
黄长波道:“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能有如此想法,细说起来,还要多谢张元张先生,多谢令尊瞿先生。”
瞿灵玓道:“这话我更是不明白了。”
黄长波道:“没藏先生十多岁的时候,就结识过张先生,来往过三两年。其间的详情他从不多说,我也不很清楚,你想知道,不妨回去问问张先生。没藏先生只说,张先生是个明白人,教会了他好多道理,但张先生气量太小,他不喜欢。”
|“令尊十年前动手在宋境招纳亡命,五年前动手图谋各家派,三年前渐成气候,这些,没藏先生全都看在眼里。一句话,瞿先生的功业,给人启发不小。此前的那些霸主盟主,只是想打服人家,作威作福,却没有想到去整顿江湖,用这股力量去做一场大事,张先生瞿先生开了先河。”
瞿灵玓道:“黄姑娘,实跟你说,收服各家派,这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着实繁难,很多时候,也不是全凭武功说话。别的先不说,单就是那份操心劳碌,已非常人所能承受。家父若非恨赵宋入骨,要为郭家父子复仇,光复大周,也不会去受这份累。”
黄长波道:“想要做成这样的大事,操劳必定是会的,没藏先生早都想到了。只要能有利于江湖,他也就不怕什么操劳。”
瞿灵玓道:“没藏先生设想的甚好,但他却忘了一件事。他虽入了崆峒派,虽学成了绝世神功,却还未能识得武林中人的本心。武林中人,之所以投身江湖,图谋的不是富贵利禄,更不是什么万世功业,实在只不过是一辈子数十年的逍遥快活。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却想去管身后万万年的事,不太可笑了么?进了坟墓,成了白骨,说还能管到世上的事,实在是可笑,这话说出来,必定没人会信。这件大事,只怕不易成功。”
黄长波无语片刻,轻击一下面前几案,起立说道:“我父亲是中原汉人,学的是昆仑派武功,我母亲是乞失迷而人。你知道的,我全都知道,我知道的,你可就未必知道。”
瞿灵玓道:“承你看得起我,说了句一见如故。适才那几句无用良言,我才不得不说。你却以为我妄想打消没藏先生的雄心,替家父去一个劲敌,你全都想错了。黄姑娘,你们的大事,我不再去说它。请你带我去见见师兄,我也不会妄想你能放人,我见过了这就出谷,再设法救人。你这点好处,将来若有机缘,我必设法补报。”
黄长波道:“这点事,我能答应你,我也不要你有什么补报。瞿姑娘,我想跟你来个约定,就从今日起,从此时起,我不跟你动手,你也不跟我动手。伤了你,我心下不忍,伤了我,你必也不忍,怎样?”
瞿灵玓道:“我师兄可还让你们关着,我得救他出去。不跟你动手,我如何救人?这时还谈这个约定,实在没有意味,也显不出来你的诚意真心。”
黄长波道:“师兄被人关着,自然要救他出去。救人就非得打架么?要打架,就非得咱们两个动手么?不会让别人去打么?咱们还缺打架的人么?可见关心则乱,你师兄被我关看,你这心就乱了,才会说出这样的傻话来。”说着,实心实意露出一个笑容。
瞿灵玓道:“好,我答应你,我不跟你动刀动剑,也不动暗器,不动毒药。”
黄长波又是互击一掌,说道:“很好,很好。话已说开了,走吧,我领你去见楚青流。”
两人出帐,顺营中大道走向大谷右侧。黄长波指指远处山壁,说道:“人就关在那边的山洞里头。有没有叫你师兄受罪,你看了就知道了。”
走出百十余步,黄长波道:“我再劝你一回,你若真心替你师兄着想,就该劝他跟没藏先生联手,而不是从中捣乱。”
瞿灵玓道:“我要是不劝师兄跟你们联手,你是不是就不领我去见他?”
黄长波连连摇头,说道:“那怎么会?我既答应带你见他,就不会再有反悔,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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